但入殿受祀則不同。
他們的靈位請入太廟,受齊國社稷世代供奉。
以國勢養之,香火祀之他們的精神、意誌、聲名,得以長存。哪怕死去多年,煙消雲散,仍留存有複生之望!
所以為什麼曆代公侯那麼注重香火,為什麼千年世家那麼顯赫。擁有存留複生可能的強大老祖,亦是世家底蘊!
這是國家體製強於宗門的地方之一,受萬民香火,而開天地生機當然,那些古老宗門,亦有類似的手段留存,隻不似宗國太廟這般普及罷了。
曹皆一戰滅夏,不僅在今日成為大齊頂級勳貴,亦被天子昭許未來。此前無曹姓世家,此後東萊曹氏,已是大齊一等一名門。
東萊郡也成為齊國唯—一一個擁有兩大頂級名門的郡府,
不過原來的東萊第一名門祁氏,在祁笑分家,奪去夏屍軍權之後,卻是聲勢大衰,已經很難跟如今的新貴曹氏相比了.
整場大祭,隨著重玄遵、薑望、曹皆,接連封侯,一步步演至最高潮。
禮官敲擊編鐘的樂聲,還在高空飄轉。
一場轟轟烈烈的伐夏大戰,至此才算正式落下帷幕。
元鳳五十七年春。
齊國人贏得了他們想要贏得的一切。
有太多的人,長眠在夏土。
如鮑伯昭,如歐陽永。
如重玄遵所部先鋒營,如追隨重玄遵多年的仲辛,
如田安平所部郡兵九萬眾……
如薑望重玄勝所領得勝營,也戰死了兩千餘人。
但也有一部分人,就此登上更高的舞台,
正所謂憑君莫話封侯事,一將功成萬骨枯!
憑君莫話封侯事,一將功成萬骨枯
紙上寫下了這行詩,又被抹去了。
元鳳五十七年,元月二十四日。
薑望坐在臨窗的書桌前,正在寫一封信。
一封很長的信。
他要跟薑安安說,關於臨淄的春天。他要描述這裡的繁華,要誇張他所獲得的榮耀,要分享他的一切成功和喜悅而對於他所經曆的痛苦和危險,絕口不提。
整個伐夏戰爭期間,都沒有寫信,他讚了很多的話想說他還要跟葉青雨,聊一聊小安安的教育問題,規劃安安的修行路線。還要再以神臨之後的眼界,幫忙推演雲篆神通的種種應用。
他的心情,是寧靜的,筆鋒也輕悠悠。
窗外是楓葉未紅的霞山,抬眼可見鬱有鬱蔥蔥。
太廟獻禮結束後,他厭倦於各路人士絡繹不絕的拜訪,也不願意在觥籌交錯的宴請裡,虛擲自己寶貴的時光故而躲到了重玄勝的霞山彆府來。
相較於處在繁華鬨市的搖光坊,和正在建設中的、更加處於繁華之地的武安侯府,這裡要清靜得多當然,也是為了躲避一些無意義的糾葛。警如什麼朝議大夫的外甥女,什麼九卒統帥的千金,什麼侍郎之女,什麼名門閨秀就連晏撫家的那位溫汀蘭,也都礙於情麵,張羅了幾次詩會,有不少她的閨中密友在場一天可憐見,薑望懂什麼作詩
坐在一群鶯鶯燕燕中,聽得她們文華錦繡,填詞唱曲,比追殺尚彥虎那會兒都要疲憊……
有美妙的絲竹聲悠悠傳來。
薑望跟著晃了晃腦袋,筆鋒輕快地遊走不消說,必又是那位新鄰居從宿醉中醒來,開啟了這一天的快樂時光。
大約是為照顧上卿虞禮陽的情感,齊軍雖然俘虜了未代夏帝姒成,本該作為重點的獻俘儀式,卻是草草結束,並沒有如何折辱這位大齊安樂伯。
甚至於他曾經的大夏後宮,他的皇後和幾位正妃,也都安然送到他身邊。其餘人等,則都是遣散了。
縱觀曆史上亡國之君,姒成算得上是有個好結局的。
當然,如當今齊天子這樣的雄主,也壓根不需要在這位安樂伯身上找什麼成就感,換做已經死去多年的夏襄帝還差不多。
該說不說,畢竟曾是一國天子,富有萬裡江山。這賞樂的品位,確實是高。
薑望雖然聽不出什麼名堂來,但耳感舒服得很。
借著鄰居家的音樂,便這樣慢條斯理地寫完了信。輕輕一鬆手,雲鶴飛出窗外,直上高天。那輕飄飄的心,也跟著飛上了雲巔。
天晴好時節,適合想安安。
不見不見,我誰也不見!
耳識捕捉到了這樣的哦聲。
一個放縱的、不耐煩的、中年男子的聲音,尚帶有幾分貴氣:來,接著奏樂,接著跳舞!
薑望心念一動,起身離開了書房,穿門過院,推開大門。
果然看到不遠處的那棟庭院前,站著一個身著華服的、桃花般的男子。
曾經的大夏王,現在的齊國上卿。
曾以桃花仙為號,是大夏第一風流人物。酒後隨性作詩一首,便為夏地十三座名山排下座次,使得它山不及。
譜了多少曲,供人來傳唱。
留了多少情,一任起閨怨在第一次齊夏戰爭後,一掃舊日浪蕩,奮發圖強。作為夏國神武年代成就的真君,更一度是整個夏國起的希望。
這樣一個唇紅齒白的美男子,幾乎是夏國極盛時期的一種具象。
這樣的一個人,在安樂伯這裡,吃了閉門奠。
薑望推門的動靜,自然被他所察覺。
他轉過身來,似行在風中,使天光搖曳。
真是花開般的美貌。
虞上卿!薑望很直接地喊道:能飲一杯無
齊國本無上卿之職,這一個位置是專為虞禮陽而設。
位極尊榮,實權自是聊勝於無。
虞禮陽臉上浮現極淡的笑容:虞某生性奢靡,自來非好酒不飲,非良朋不聚。不知武安侯有什麼酒
薑望直接側過半身,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尋林之‘鹿鳴!
酒中鹿鳴,當是絕品。人中武安,自是良朋!虞禮陽朗聲一笑,大袖飄飄而來:這酒喝得!
人生多少事,待從頭。
譬如昨日,生死相煎。
譬如今朝,春日煮酒。
好時節。
ps:
1,食邑:在中國古代,於周時,受封者對食邑有統治權。秦漢以後,隻有食稅權。筆者在赤心世界裡做了貼合超凡世界的細微調整。
2,憑君莫話封侯事,一將功成萬骨枯!—一曹鬆《己歲二首僖宗廣明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