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1 / 2)







第 2 章

日頭燦爛地掛在當空。

此刻正是府裏下人們做活兒的時辰。

前廳花園裏修剪草木的丫鬟小廝們向來是被調教好規矩的,聽見薑夫人語出驚人也隻裝作耳朵失聰,手裏的動作一刻未停,隻倆倆偶爾對上視線時才彼此心領神會地使著眼色。

薑姒察覺四周投來的那些隱晦而憐憫的目光,放在膝上的手微微一顫。

紅蕊推著輪椅的腳步停了下來,擔心道:“小姐……”

薑姒搖搖頭微微一笑,“沒事,推我進去吧t。”

口中雖這麽說,但她感覺到心底好似壓抑著什麽,叫囂著,試圖破土而出。

二人抵達前廳時,薑夫人正冷著臉端坐上首,瞧見人來了,沒什麽反應,隻不鹹不淡地吩咐一旁的丫鬟道:“送小姐回房,沒事少出來丟人現眼。”

薑姒請安的話頭當即一噎,哽在那裏不上不下,便杵在門口抿緊了嘴唇。

倒是下首那穿金戴玉的婦人很是熱情,一見薑姒便起身湊近,拉著薑姒的手不住地打量,嘴裏連連稱讚,神情似乎頗為滿意。

“怪道我兒打小就喜歡你這丫頭,瞧這小臉兒,多標誌呀!”

“裴伯母?”薑姒有些不適地抽回手,心頭有些疑惑。

幼時父親還在世為官時,因著兩家多少沾親帶故的緣故,裴家當家夫人陸氏倒也和薑家來往甚密。

甚至在父親因抵禦蠻夷有功受封為忠勇縣伯的次月,便攛掇著當時還隻是個工部所司軍器所下甲弩坊中小小監作的裴父上門,借著和父親多年的交情,促成了這門親事。

可自從父親意外逝世,特別是裴父仕途一帆風順,趁著軍器所脫離工部獨設、改名為軍器署的時機站對邊,一路高升直至官拜正四品軍器監手握實權後,裴陸氏便頗有些瞧不上在朝中說不上話的薑家。

當然,體麵的人家是做不來那些子撕破臉皮的事情的,於是,便將態度擺在細微處。

最明顯的便是向薑家遞帖子的次數越來越少,乃至屈指可數。

其餘的,就是年禮節禮一年比一年薄上幾分,小家子做派讓薑夫人很是看不上眼,卻礙於婚約不好多說什麽。

近些年隨著時間推移,裴陸氏每每見了薑姒,更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前些時日,兩家還尚未出事,裴陸氏所出的裴瑾裴三郎剛剛登科入仕,正風光得意。

裴陸氏眼看兩家成婚在即,竟然私下找到薑姒曉之以情,打著讓薑姒為了裴瑾仕途自降為妾的算盤。

好在裴父並裴家的老太太是個明事理的,壓著裴陸氏沒讓她胡來,不然……

就是不知短短時日裴陸氏怎的就突然變了臉?

薑姒避開裴陸氏過於熾熱的目光,客氣疏離地笑了笑,視線在廳內一掃,恰好與正看向這邊的方嬤嬤撞個正著。

可奇怪的是,向來熱情的方嬤嬤今日卻一改常態,像是和裴陸氏掉了個魂兒,隻拘謹地點了點頭便避開了薑姒的目光,神情頗為僵硬。

此時,上首的薑夫人皺了皺眉,扭頭斥向身旁的丫鬟。

“愣著做什麽,剛才的吩咐沒聽見嗎?!”

侍女冬青連忙應了一聲,趕緊碎步走過來想要推薑姒回房。

隻是還未靠近便被一旁的裴陸氏伸手攔下,“都是兒女們自個兒的事兒,聽聽也無妨嘛!”

裴陸氏轉頭再次緊緊拉住薑姒的手,頗為用力,“我家三郎可是一直都對你不錯的,之前碰見歹人時還護著你,受了傷,如今還在家中休養呢!”

薑姒哪能聽不出來裴陸氏這是在打著感情牌?隻是終究還是有所顧慮,試圖抽回手的動作一頓,點點頭,強忍著手腕的疼痛愧疚道:

“表哥對我很好,是我連累表哥了。”

裴陸氏聞言滿意地拍了拍薑姒的手,語重心長道:“也別說什麽連累不連累的話了,遲早都是一家人,不說二話。我知道你是個有情有義的孩子,這次不過就是想讓你提早過門,好讓我裴家多點喜氣,瑾哥兒也能好的快些……”

上方傳來薑夫人強壓怒意的聲音打斷道:“裴家夫人,兒女婚事自古父母做主,你這是在做什麽!”

“我已言明,姒兒不適再為裴家婦。這門婚事就算是我薑家背約在先,裴夫人不必再多費唇舌,帶著這些禮物回去罷!”

“冬青,送客!”

一再被自己瞧不上的人甩臉子,又是當著小輩兒的麵,裴陸氏臉上的笑終於掛不住了,扯了一早上的嘴角落下來,要笑不笑的模樣很是滑稽。

一旁的冬青哪裏見過這等場麵,大氣不敢出,但想到薑夫人的吩咐,還是硬著頭皮上前道:“裴夫人?”

話未說完,卻被裴陸氏一個眼刀瞪了回去。

場麵一時冷凝下來。

而薑姒,再次被自己的親生母親當著外人的麵指出“不配”,直覺心底微顫。

隻是不知,若是今時今日在這裏的是大姐姐薑瑤,母親可還會說出同樣的一番話?

薑姒自嘲一笑,心底做出了決定。

不想去看上首的薑夫人是什麽表情,薑姒第一次回握住裴陸氏的手,輕聲道:“裴伯母,若表哥不棄,我願……”

啪——

“薑姒你敢!”

茶杯碎裂的清脆聲在耳邊驀然炸起,隨之而來的還有薑夫人的怒斥。

“你這是要忤逆長輩嗎?!”薑夫人板正的麵容上滿是怒意。

“母親。”薑姒輕輕拂去飛濺至膝上的碎片,迅速截住薑夫人的話,“裴薑兩家婚約本就是父親在世時與裴伯父定下的,如今我不過是遵循父親的安排罷了,何來忤逆長輩一說?況且。”

頓了一下,薑姒抿了抿唇,放在膝上的手微微攥緊,“況且,女兒如今這等模樣,難得裴伯母還願親自上門……勿說其他,女兒也不願做那等背信棄義之人平白惹人恥笑。”

最後一句說得極輕,似乎隻要略微背過身去便聽不真切。

但在座的每個人都聽得清清楚楚,絲毫不差。

薑夫人聞言似是氣急,激動地從圈椅上站起,嘴唇囁喏卻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保養得極好的手指指著薑姒,在空中顫了又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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