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剛想反駁自己哪裡沒文化，反過來一想，他的確沒什麼文化，連茶道都不懂，乖乖回答。</P>

“裴問禮請的。”</P>

“這件事沒和他說吧？”</P>

“沒。”</P>

“還不算太傻。對了，他是早就約好，還是臨時決定？”</P>

這句話讓封長訣一愣，若是裴問禮也站在匈奴那邊，故意引他過去……</P>

“你不必懷疑裴問禮，他是聖上那邊的，與匈奴人也不熟，你隻需回答我的問題。” 封太平很焦急，恨不得讓他說快點，看他一思考就知道他想法歪了十萬八千裡。</P>

被戳穿的封長訣心裡默念對不住裴問禮，回答道：“應該是臨時想的，他來校場尋我也是突然想起。”</P>

若是臨時想的，正好去了玉樓春，又正好遇見胡人班子，又正好演奏的是《清商》……一切，會不會太湊巧了？</P>

反應過來的封長訣出了一層薄薄的冷汗。要知道，他沒什麼文化一般不會去玉樓春，胡人班子要蹲點也不會在玉樓春。</P>

拋開巧合，隻有一種可能，從他出內城，就有匈奴探子跟蹤他去了玉樓春！</P>

他竟然沒有發現！</P>

“哼哼，這些日子彆想著出內城了，讓來福跟著你。”封太平對上他凝重的眼神，想說些讓他安心的話，礙於麵子又沒說出口，乾脆不回頭，踏出封府大門。</P>

究竟是怎麼一回事？自從他回到京都，就遇到接二連三的事。先是戶部貪汙，再是匈奴潛入。他原以為，京都在天子眼下，是最安全的地方才對。</P>

總感覺，有人在背後推著他走。</P>

封長訣憤憤地瞪著石桌，桌麵早就有幾條裂縫。</P>

背後的人到底想要乾什麼？一定要把他揪出來！</P>

越想就越想不清楚，隻能寄希望於父親，以他的厲害，在京都抓幾個京都探子應該是手到擒來。當下，擺在他麵前的就一條路，就是冬獵。</P>

他就不信，背後的操控一切的人會放棄冬獵這個好機會！</P>

日子漸長，秋意深濃，庭院葉子稀稀拉拉落下，夜裡寒氣愈加強烈。</P>

夜裡月圓，宮中仍燈火明亮。曇花沒開，倒是茉莉散發幽香。</P>

後花園一角亭中擺著圓桌宴席，放著幾盤點心和幾瓶桂花酒，皇帝身著深衣，趁皇後去禦尚坊點美食，問坐在對麵的錦衣少年。</P>

“江南那邊如何？”</P>

被點到名字，裴問禮抬眸，恭敬道：“回陛下，需親自去一趟，那邊當鋪、錢行線索斷了。戶部侍郎下獄後，臣立刻派人去往江南，等到時，當鋪、錢行隻留下幾個雜人，管事的早已卷錢跑路。”</P>

如同壁虎般——斷尾。</P>

“等過了冬獵，回暖些再去，水路也好走。冬獵，可是一場好戲。”</P>

今年冬獵，皇帝以已故的皇太後托夢為由，想念兄弟，又靠近歲末，讓各封地的藩王回京賀歲，順道參與冬獵。</P>

正如姑姑所說，皇帝年紀愈大，猜忌越與日俱增。此次來，又何嘗不是一場鴻門宴？</P>

皇帝喝了口杯中香醇的桂花酒，誰知酒已然冷去，他咳嗽幾聲。</P>

“陛下！”</P>

崔總管迅速遞過去手帕，皇帝接過手帕慢條斯理地擦。</P>

“陛下，莫不是冷到了？”皇後領著端點心的禦廚走來，聽到咳嗽聲，她腳步加快，伸出手撫過皇帝的後背，替他順氣。</P>

“年歲大，身子骨不比當年了。”皇帝笑了幾聲，但眼裡完全沒有笑意。</P>

皇後拿過他手中的酒杯，遞給宮女，囑咐道：“去溫溫。”</P>

“陛下說什麼呢，秋意綿綿，白天燥熱，夜裡涼爽，本就是易染病的季節，陛下龍體好著呢，要注意保暖，彆染上風寒才是。”皇後為他輕輕揉著肩膀，皇上逐漸閉目養神，她附耳輕聲道，“晚些時候，臣妾去禦藥房找太醫要一服安神健體的藥來，再去泡碗薑茶，為陛下祛祛寒氣。”</P>

今日團圓佳節，裴問禮卻覺得自己多餘。</P>

“陛下，娘娘，時候不早，臣先告退了。”</P>

皇上閉著眼“嗯”了一聲，皇後連忙讓身邊的貼身宮女提起宮燈為裴問禮引路。</P>

走在宮道上，吹著寒風，他抬頭望著明月。</P>

又是一個人了，幸好有你作陪。</P>

寒風蕭瑟，裴問禮籠緊青藍色披風，踩著月光，步伐不覺慢些。他想到了封家，未回京，他們也是與家裡分散，今年，是他們過得一個圓滿的中秋。</P>

那六年，封家軍在邊疆是怎麼過的？封長訣一定很想家，他隻是急著建功嗎，其中也帶著一份歸家團圓的心吧。</P>

團圓。</P>

封家當真能團圓嗎？</P>

裴問禮想起他下的那一盤棋，困獸之鬥。想要掙紮出圍城的，是封大將軍。而真正被圍困的獸，是初展鋒芒的小虎——封長訣。</P>

他才是真正要破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