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長訣吃著吃著，忽然閃過下午的經曆，裕王主動要和他去捕獵，怪不得……原來是尋求庇護，把他當盾使。</P>
雖然後來他們和裕王分開了，但進密林前有不少官員看見他們是一同去獵，其中也不乏有皇帝的眼線。</P>
見到他們一塊去，不好動手，自然不會在背後跟蹤。</P>
封長訣充滿敵意的視線轉向藩王席中的裕王，好巧不巧，裕王正好轉過頭來和他對上視線，露出勝利者的微笑。</P>
“不算太笨。”裕王喝著葡萄酒，用隻有自己能聽到的聲音說。</P>
“嗤。”封長訣蒙在鼓裡，被裕王耍了一通，他氣不過，收著力度捶了捶矮桌泄憤。</P>
第二日晚宴散後，營地外動用不少士兵舉著火把在林中穿梭，皇帝披著繡金龍墨黑裘衣，崔總管在一旁打著紙傘擋雪。</P>
“崔寶，你說朕此事會不會做得太過了？”皇帝望著遠處的火光，談起舊事來，“瑛王為人樸實，這些年安安穩穩待在封地。熹王曾與朕打江山時，糧食匱乏的情況下，願意把最後一碗粥給朕。他們都是朕開辟江山的功臣。”</P>
崔總管深知聖上的心思，想少點負罪感罷了，他歎息道：“陛下，坐在高位上，這是沒有辦法的。”</P>
“是啊，朕坐在這個位置上，要坐得安穩，手上必須沾血。年歲大了，朕也常常想起，那時大辛初立，他們與朕在桂花樹下共飲。”皇帝將手伸出傘外，一粒雪飄飄然落在他的手心，冰冷刺骨。</P>
“那時的兄弟情深，朕沒有忘懷。”皇帝搓了搓指尖上的雪，沉聲道，“朕時日不多，皇子們卻未成器，朕若是不心狠，又怎能為祁家守住江山。”</P>
崔總管適宜地恭維：“等皇子們長大些，自然知曉陛下的良苦用心。”</P>
“但願如此。”</P>
雪漸漸停了，崔總管放下傘，抖落掉傘上的雪，收起來。</P>
“陛下，小裴大人來了。”崔總管眼尖，看見向他們走來的裴問禮，特意喚了皇帝一聲。</P>
“陛下。”裴問禮行禮後，站在一旁。</P>
皇帝淡淡瞥了裴問禮一眼，大致猜到他此番前來想說什麼，先行說道：“裴愛卿，是否也覺著朕此事做得不妥？”</P>
“陛下多慮了，陛下是一國之君，做事自有考量。”裴問禮恭敬地又行了一個禮，他微笑道，“臣無意打擾陛下，隻是，陛下如此做，怕是堵不住百姓們的悠悠眾口。”</P>
“哦？”皇帝很是意外，忙問他，“裴愛卿有何高見？”</P>
“高見談不上。聽聞瑛王與熹王交情深，常常往來。既是已故之人，何不為他們交情多添上一筆，讓其美事遠揚。”裴問禮語調不快不慢，卻讓皇帝很是驚喜，他接著說，“與其無頭無尾的事遭人猜疑，不如迎合百姓，他們樂意聽美事。”</P>
“裴愛卿此番言語確實為朕解憂了。”皇帝笑得合不攏嘴，心中情結解開，他立刻吩咐崔總管去辦這件事。</P>
“聽聞你和封家小公子相處不錯，如何呢？”皇帝想起一事，攔住裴問禮告退的想法。</P>
裴問禮沒有絲毫猶豫，溫和道：“他人很好。”</P>
“朕是想問，封家。”</P>
裴問禮一頓，飽含歉意道：“望陛下恕罪，封家公子很少提及封家的事，臣不知。”</P>
“看來你們僅是點頭之交。”皇帝揮揮手讓他撤下。</P>
裴問禮走出百米開外，才鬆下口氣。他不知何時，心裡生出抗拒與聖上談及封長訣的想法。</P>
第三日，營中的人都知曉了一件事，聖上徹夜未眠，盯著士兵去尋藩王，終於找到了。</P>
“聽聞兩具屍身在一塊，瑛王一時大意被猛獸咬死。熹王去尋瑛王，最終尋到了，也不小心被猛獸咬死了！”</P>
“對！聽說那塊常有野獸出沒！”</P>
“太可惜了，瑛王和熹王兩人情同手足，熹王真是重情義，為了尋瑛王，不懼險阻，願他們在天之靈能安息。”</P>
一出帳就聽到宮女們嚼舌根，封長訣疑惑不已，什麼叫兄弟情深？</P>
“來福，上。”</P>
封長訣推了來福一把，後者立馬就笑著加入宮女們，他嘴甜道:“姐姐們，發生什麼事了呀，我看大早上的帳篷外好多人，你們方才說得什麼情深？”</P>
“兄弟情深啊。”一個宮女見他還不知道，有了興致，“昨日皇上守了一夜，終於找到了兩位藩王的屍身，他們竟在一個地方！那片常有野獸出沒，熹王定是知曉這點，不懼危險，去尋瑛王才慘入獸口！好感人的情義！”</P>
“這樣啊，謝謝姐姐們。”</P>
來福小跑到封長訣身邊，把來龍去脈說了一遍。</P>
在一塊？</P>
怎麼可能？他昨日上午才去看了，隻有瑛王一個人的屍身。熹王的屍身隻能是下午搬過去的。</P>
聖上想美化此事，而避開嫌疑。</P>
這樣一來，也沒人懷疑聖上。聖上隻需攬過照顧不周，沒及時去尋找的錯，裝作傷心地辦完喪事，這事就能這麼揭過。</P>
此計實在是厲害。</P>
“瑛王殿下，我能做的，隻有把遺書交給你的家人。這件事，我幫不了你。”封長訣是真的沒辦法去揭開這事的真相，他垂下頭，咬緊牙關。</P>
他總算知道無能為力是什麼感覺了，不甘、慚愧……</P>
他甚至不敢與天對抗。</P>
來福勸慰道：“少爺，你彆太難過。此事與你無關，少爺不必太過自責。”</P>
“我知道，我就是有些不忍心。”封長訣沉重地呼出一口氣，他第一次產生了想逃離京都的想法。</P>
“少爺能將信封送去隴西，就是對天上的瑛王最大的慰藉。”來福說完，封長訣看向天空，陰雲密布，西方卻雲層乍破，泄出一縷陽光。</P>
封長訣鼓起勁來：“最後一日冬獵，終於能離開這破地方了！”</P>
“來福，我讓你打聽的事你打聽了沒？”封長訣摸摸馬的頭，收拾好弓箭，準備上馬。</P>
來福拍拍胸脯，笑道：“放心吧少爺，還沒有小的打聽不來的事！少爺，收獲獵物最多的是元武將軍，積五十六分。第二是少爺，積五十分。第三是禦林軍校尉楊鬆都尉，積四十九分。第四是……”</P>
念到第六時，封長訣出聲打斷他，不確定地再問一遍：“第六，你說誰？”</P>
來福感到莫名其妙，聽話地又念一遍:“祿王殿下啊，積三十六分。”</P>
可以啊，祿王有兩把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