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點小傷。”</P>
封長訣想抬手摸摸後腦勺，右手手臂被扯得一痛，披著的裡衣掉在雪地上，全身一涼。</P>
裴問禮俯身撿起，貼近他，幫他披上，刻意籠緊點，遮住露在外麵的肌膚，溫聲道：“不冷？進去說吧。”</P>
進到私營，被熱氣籠罩，封長訣感覺到暖意，坐在椅子上為他倒熱湯。裴問禮接過瓷碗，不經意地問：“祿王殿下送你回來的？”</P>
“嗯，剛好撞見他。”封長訣給自己倒了碗熱湯，邊吹邊說。</P>
裴問禮追問：“同騎一匹馬回來？”</P>
“嗯？”封長訣尾音上揚，他放下湯碗，說到這個就來氣，“那叫同騎一匹馬嗎？我整個人是趴著的！太丟臉了！”</P>
奇怪的是，裴問禮並不認為好笑，臉上沒有一點笑意，眸光漸漸沉下去。</P>
裴問禮顯然不想聽他說下去，換了個話題：“你看清射傷你的人了嗎？”</P>
“沒有，但我知道是誰！”封長訣捏緊拳頭，手上爆起青筋，恨不得手刃他們。</P>
“誰？”</P>
忽然封長訣沒有說下去，他突然想起來裴問禮不知道匈奴人進京的事，父親不讓告訴。</P>
看見封長訣猶豫的神色，裴問禮自嘲地笑笑：“看來，封小將軍還沒把我當作交心的朋友。”</P>
連稱謂都變了。</P>
“不是！”封長訣急於否認，臉上顯露焦急，心裡搖擺不定，到底要不要說。</P>
“算了，我不為難……”</P>
“匈奴人！”</P>
裴問禮有些意外，他沒想到封長訣真的會說。</P>
“匈奴人進京了，就是那日在玉樓春見到的那個胡人班子，他們奏的是變調的《清商》，我在邊疆聽過。我剿滅了查乾巴日一部，紮那一部來報仇了。”封長訣藏著掖著也心裡難受，他乾脆直接說出來。</P>
裴問禮思索片刻，怪不得，那日他在玉樓春見到胡姬的反應奇怪。</P>
“你應該早和我說。”裴問禮盯著他的傷口，輕輕歎氣，“興許那日就能抓住胡人班子。”</P>
封長訣接不上話，隻好低頭喝湯。</P>
“這事交給我，你安心養傷。”裴問禮說這話極有分量，但封長訣不抱太大希望。他爹本事通天，對這件事也查了一個半月沒查出來，裴問禮才十七歲，經驗總不能比他爹老道。</P>
而且此事冒險，那群匈奴人擅長偷襲，躲藏在暗處，他會武功都受傷了，何況是裴問禮一介不會武的文臣。</P>
封長訣也不好拂了他的好意，叮囑道：“你小心，他們在暗，我們在明。”</P>
“嗯。”</P>
“失敗了？！”</P>
一處私營裡，戶部尚書坐在主椅，難以置信地問跪在地上的隨從，他腦袋上包得像個粽子，麵色蒼白。</P>
隨從不敢抬頭：“屬下的馬中箭，屬下不小心摔下去了，暈了過去，醒來時封長訣已經跑了。屬下循著血跡去找，發現他已經被祿王帶走了。”</P>
“廢物！”戶部尚書氣得隨手撈過茶杯就是往地上一摔，茶杯撒出來的熱水全澆在隨從身上，後者被燙得一抖。</P>
海日古站在一旁，歎了一口氣：“回頭再打罵也不遲，阿真，你被封長訣看到了臉嗎？”</P>
隨從立刻跪到在海日古麵前，一個勁搖頭：“沒有沒有，那時我戴上了麵罩，而且我們離得很遠。”</P>
“這就行，反正以後也不愁沒機會，尚書大人，我們還要待很久。”</P>
戶部尚書聽到“待很久”，心裡不免狂喜，這樣一來，烏蘭陪伴他的日子也很長，他也不用擔心了。</P>
火氣隨著這句話消下去，他站起身踢了阿真一腳，讓他滾。</P>
“冬獵過後，我會派人盯著封長訣，一有行動，就告知你們。”</P>
海日古點頭，他相信封長訣在家裡待不了多久。聽紮那說，他正是好玩的年紀。等傷一好，就會出內城，到時候埋伏也不遲。</P>
沒想到，今日竟讓他躲過一劫，該怎麼和紮那交差啊！</P>
傍晚時分，冬獵結束，崔總管召集侍衛太監們統計最後得分，會列在一張大紙上，圓角大營前的木台站滿等結果的官員。</P>
站在最前麵身材魁梧高大的男子，就是元武將軍，是開國後鎮壓前朝起義的功臣，又被稱為護國將軍。</P>
大辛有四大一品將軍，元武將軍、鎮國將軍、南平將軍，北定將軍。</P>
其中封太平就是北定將軍。南平將軍遠在南蠻之地，與山賊武寨作戰。</P>
鎮國將軍既有開國之功，又有平定叛亂之功，還是皇帝的手中刃，開國前祁家是前朝世家大族，自那時鎮國將軍就是祁家門客，一直跟隨聖上。</P>
隻是現在鎮國將軍老了，在郊外雅居過著平淡日子，沒來參加冬獵，否則冬獵第一定是他，也輪不到元武將軍。</P>
“元武將軍真高大啊！”</P>
“哎，你們覺得四大將軍誰最厲害？！”</P>
“那定然是鎮國將軍了！”</P>
此時冒出一個聲音——</P>
“明明是北定將軍！”</P>
人群中有一個人笑話道：“北定將軍哪是靠自己，靠的是封家軍！沒有封家軍，他哪會有今日的位置！”</P>
封長訣一聽就不樂意了，雖然他說得沒錯，封太平坐在今日的位置上，當然有封家軍的功勞，但也有他自己的功勞。</P>
當初戰亂也是封太平召集家族青年組建封家軍，帶他們團練。封太平將兵法武器全然教授給封家軍，才練成戰亂時刀槍不入、勇往無前的一支強兵。</P>
“我說誰在說呢，原來是封小將軍。”那人看見了封長訣，嗤笑一聲，“我要是做兒子的，我自然也誇父親厲害！生怕說了一句不好，回家就軍法伺候！”</P>
“哈哈哈哈哈……”</P>
眾人哄笑起來，封長訣捏起拳頭就要衝上前教訓一頓，被身邊的一個大叔攔下。</P>
“怎麼，你還想打我啊！”那個人故意伸著臉給封長訣，賤兮兮地用手拍著自己的臉，“再厲害收了兵權也是紙老虎！”</P>
如今手握重權的隻有元武將軍和南平將軍，一個在京都，受皇帝監督；一個在南蠻，與山賊戰鬥，手中的兵卻沒多少。</P>
大叔用力按捺住封長訣，把他推到一邊，離他們遠點。</P>
“那人是元武將軍麾下的，為人囂張跋扈，你還是不要和他起爭執的好，元武將軍是聖上眼前的紅人，莫要得罪。”那個大叔苦口婆心地勸說。</P>
“我管他什麼……”</P>
大叔打斷封長訣接下來說的話，他知道這人是個倔脾氣，換了個方法勸說：“他說的也不對，你爹雖被收了兵權，但手裡有一支悍兵，聽命於他。他們有兵權又如何，兵差了。”</P>
這番話說到他心裡去了，封長訣總算消氣，他仔細端詳麵前的大叔，看起來也是習武之人，好奇道：“你是誰啊？”</P>
“哦，我與你父親是舊識，現任兵部侍郎，叫我衛叔就好。”大叔挺不好意思地說，他望著眼前比自己還高點的少年，“我以前還抱過你呢。”</P>
封長訣：“……”</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