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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張木橋沒回莊子,而是徑直去了棗溝村。

村長王北峰家已經聚集了不少村民,今日該是收租的日子。結果晌午都過了,也沒見莊子裏來人。

大家夥提心吊膽的,不知道莊子裏的那位東家憋著啥壞要整治他們。

心裏邊的擔憂自從起了頭,就再也沒落下去過。啥壞的都想了,越想越怕,便三三兩兩的來了村長家,都想叫村長給支個主意。

王北峰能有啥主意,他啥主意都沒有。一群人要麽坐在他家籬笆院前不遠的大棗樹下,要麽直接坐在籬笆院裏,一個兩個的都愁眉苦臉。

“這可怎麽辦啊,到現在也沒個準信,別不是要來個大的,今年要交八成租吧?”

“呸呸呸呸,好的不靈壞的靈,可別說這種話。”

“我這兩天眼皮子一直跳,心裏也慌慌的。你們說東家到底想啥呢?”

“誰能知道他想啥?要能知道,咱還在這愁事兒?”

此話一出,周圍的聲音都靜了一瞬。接著又是好一陣的唉聲嘆氣,也不知道這樣的日子啥時候是個頭。

東家雖說不欺男霸女的事,可這租子越漲越多,一家老小就靠著那點糧食活命,這和要命又有啥區別?

可真是愁死人了。

“哎?你們快瞅瞅,那像不像張管事?”

籬笆院外的大棗樹下,有個青年站在大石頭上麵眺望,還不忘招呼著身邊幾個要好的。

另外三個青壯聞言也上了大石頭,四人互相拉扯著左搖右晃的堪堪站穩。

“我瞧著像。”

“哪裏是像啊,那就是!”

最開始發現張木橋的青年激動的跳下石頭,往籬笆院裏跑,邊跑邊喊,“張管事來了!”

“啥?張管事來了?哎呦!終於是盼來了!”

“哎,這不來我心慌,來了更心慌。今年別真要漲到八成租吧?”

“不能吧?真漲那麽多,還不如種荒地。”

“那還得拾掇,那荒地還不能種稻子和麥子,不容易活,隻能種些黃豆。就算是種黃豆,今年也種不下去。時間趕不上,也沒那麽多豆種,要種也得明年才行。”

“得了別說了,越說我越心慌。”

張木橋越走越近,一群村民也在王北峰的帶領下,走出了籬笆院往前迎他。

稍微走的近了些,李如海湊到王北峰身邊,小聲嘀咕道:“他三叔,你瞧著張管事心情是不是挺不錯的?”

王北峰年過四十,但眼神也還好使。他定睛一看,猶疑道:“好像是。”

兩人上過戰場,對觀察人有一套,不說多厲害,至少比村子裏其他的村民看出人的情緒要更快些。

哪怕對方臉上不是帶著笑,也能從對方的步伐快慢,身形狀態判斷個大概。

此時的張木橋,腳步輕快,身體放鬆,眉心也沒有愁苦之色。

王北峰和李如海二人忍不住對視一眼,看來這次張管事來,是有好消息。

在這個節骨眼上帶著好消息來棗溝村,那這個好消息是什麽,二人心中有了猜測。

不過他們沒敢表現出來,怕猜錯了,到時候空歡喜一場。

這還是張木橋三年來,頭一次來棗溝村心裏這麽敞亮過。

以往每次來,都是要和村民們說漲租。他也是窮過來的,知道大家的苦處,哪裏張的了那個口。

每次來都隻敢和村長說一聲,然後又悄悄的回,根本不敢多看村民們的表情。

這次不一樣,這次東家不僅不漲租還降回一開始的了!他這一趟走的,腳下都生風。

遠遠的就看到棗溝村的村民迎出來,他也知道村民們在憂心租子的事情。

稍微靠近了,他也不打那啞謎,叫村民們還七上八下的擔心。

張木橋對著越來越近的人群招招手,高聲喊著,語氣裏全是喜悅,“東家說今年不漲租!租子降回了五成!莊子裏很快就會安排人來收租,大家快回去準備吧!”

棗溝村的村民們聞聲腳步一頓,他們不敢相信自己都聽到了什麽。

啥?竟然不漲租了?

不僅不漲租,還降回去了?

乖乖!東家是被鬼上身了?他竟然不漲租還降租了!?

一時間過來的棗溝村村民懷著滿腹疑惑,抬腿就往張木橋的身前跑,很快就將張木橋團團圍住。

塵土四起的土路上,一群村民圍在路中間,兩邊的農田被翻的齊齊整整的,準備三日後種上黃豆。

張木橋被人群淹沒,聽著村民們七嘴八舌的問著他關於租子的事。

言語急切又激動,生怕東家是說來誆他們玩的。

這關係到從現在到明年開春的口糧問題,大家不得不謹慎對待。

張木橋也理解村民們的反應,和他剛聽東家說的時候心情是一樣的。又怕是假的,又期待是真的。想信又不敢信。

村民們隻會比他更甚,畢竟這事是與他們息息相關。

張木橋沒有打斷村民們七嘴八舌的詢問,隻等著他們先泄一泄心裏的憂慮。

王北峰也是這樣想,後來見差不多,王北峰才出聲喊了一聲,“都靜靜,一個個的一窩蜂來說話,叫張管事聽誰的?都給我停下,聽張管事具體說說。”

棗溝村村民們瞬間像被拽住脖頸的雞,一下子就噤了聲,眼巴巴的看向張木橋。

村民們雖一言未發,可一張張飽經風霜,黑瘦的臉上,都是明晃晃的期盼與擔憂。

這已勝過千言萬語。

張木橋臉上扯出一抹笑,村民們在看到那抹笑的時候,臉上的擔憂驟退不少,眼神都亮了幾分。

“東家說的是真的,今年真的不漲租,還降回五成。”

村民們高興的笑出聲,王北峰心裏頭也高興,但他同時也覺得奇怪,“東家是出了什麽事?咋突然降租了?”

此話一出,不等張木橋說什麽,立馬就有村民嘴快接話,“村長瞧你問這乾啥,東家能出啥事,租子就是想降就降唄。”

王北峰不理村民的話,而是一直等著張木橋回他。

張木橋心神一凜,不愧是上過戰場的人,謹慎又敏銳。

但他不能說旱災的事,又因想到開春會有旱災,張木橋因降租的那點喜悅也沒了,隻剩下擔憂。

為了不表現出來,張木橋把那些心緒往下壓,這回卻怎麽也笑不出來了,“東家想什麽,誰能知道?反正是確定降租的,你們交完租子後,剩下的糧食好好留著,免得東家明年夏收又要收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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