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回(2 / 2)







林撫成向來自負,以退為進什麽的,對他最管用了。

果然,一聽她這樣說,林撫成立刻道:“這有何難?你在家中好好等著,我會讓林嫿登門給你賠罪的。”

他見李蘅這樣說,恨不得立刻就向她證明自己能辦到這件事。

“真的嗎?”李蘅欣喜的望著他,又露出幾分怯意地道:“那哥哥可不可以讓國公爺和國公夫人別針對我了?我今日差點命喪廣陽王府,那樣的事情,憑林嫿一個人是做不出來的。哥哥,你知不知情?”

她恰到好處的露出柔弱的一麵,向林撫成求援。想探探他的口風。

“今日之事,我不知道。”林撫成皺著眉頭道:“我回去會問清楚的。你既然要做我的人,以後我當然會保護好你,不會讓他們再對你出手。”

他近日正忙於自己的事情,大略知道爹好像要對付李蘅還是李傳甲。

他沒有具體的問過,隻以為是懲戒一番,讓他們姐弟知難而退。

沒想到,竟然是真的想要李蘅的命嗎?他回去要好好和爹說一說了,李蘅成了他的人,爹不需要有多餘的擔憂了。

“那就有勞哥哥了。”李蘅朝他一福。

她向來對林撫成沒什麽好臉色,這般一示弱,簡直震撼到了林撫成的心上。

林撫成一時睜大了眼睛,說不出話來。

李蘅看他那沒出息的樣,眸底閃過鄙夷。

就這,也敢打她的主意。

切!

“你這樣就很懂事,很溫婉。”林撫成定了定神,對她的態度很是滿意,麵上露出幾分讚許來。

李蘅實在受不了他這般自以為是,垂著長睫低頭道:“祖母還找我有事,那我今日就先不留哥哥了。”

她不能再看林撫成一眼,她真忍不住要作嘔了。好像有點理解那日在茶樓的上房內,趙昱作嘔時的心境了。

被這麽惡心的東西惦記,實在是太膈應人了。

“好。”林撫成深深望著她:“那你等我。”

李蘅被他那自以為情深的表情看得說不出話來,抿唇點了點頭。

林撫成又看了看她,這才轉身大步流星的去了。

“姑娘……”

春妍正要詢問李蘅為何要答應,手還未扶到李蘅的手臂。

李蘅忽然轉身,手捂著心口快步往前走,轉到了壁照後。

“姑娘,您怎麽了?”春妍著急的扶著她,給她順氣。

李蘅扶著壁照乾嘔,隻覺得頭昏腦脹的。想到林撫成那眼神,那語氣,她嘔得更厲害。但她在廣陽王府,又沒吃上午宴,肚子裏空空如也,隻吐出些膽水來。

“好好的怎麽這樣了……”春妍眼淚都快心疼出來了:“奴婢讓他們去請大夫。”

她說著就要朝外吩咐門口的小廝。

李蘅擺手阻止她:“不用。”

她胃中翻滾,一時難受的落下淚來。

林撫成就好像那爛肉上翻滾的蛆,不咬人,但膈應人真的有一手。

“倒盞水來。”春妍朝門口的小廝吩咐了一句,又替李蘅順著後背:“姑娘是不是被那林大少爺給惡心到了?奴婢也就說,姑娘怎麽可能看上他。”

她說著嫌棄的皺著臉。她家姑娘,可是連侯爺都能說丟就丟的人。林撫成算個什麽東西,也敢肖想她家姑娘。

李蘅接過她遞過來的茶盞,漱了口心裏才好受了一些。

她將茶盞遞了回去,取出帕子擦了擦唇角:“先回院子去吧。”

她得回去歇一歇,元一元神。

“姑娘是想哄著那林撫成為您做事?”春妍想到了李蘅的想法。

姑娘既然被惡心成這樣,還堅持和林撫成虛與委蛇,那麽林撫成肯定是對姑娘有點作用了。

“嗯。”李蘅點點頭,思量著道:“我先試試,能不能用上他。”

她此舉可以讓林撫成為她所用。並且可以離間興國公府。

就算離間不了別人,林撫成和林嫿之間肯定會有隔閡的。

林嫿那樣害她,她有了機會,沒理由不對付林嫿。

林撫成暫時先忍著點惡心用著吧,或許還能從林撫成口中打探到一些關於爹當年的事情。

她一路思索著回了春山院。才吐過之後,身上還有些不舒服。

“我先去睡一會兒。”

李蘅走向裏間。

春妍跟上去道:“姑娘中午又沒吃,還吐了,不然奴婢去讓廚房做些吃的,姑娘吃了再睡吧?”

她照顧李蘅,向來處處周到仔細。

“不必了,我這會兒吃不下。”李蘅擺手,脫鞋躺到了床上。

這半日經歷的事情多,她也是累了,很快便睡了過去。

睡醒之後,身上舒坦多了,胃裏也不難受了。

她朝外麵招呼:“春妍。”

春妍端了粥和一碟小菜進來,放在了桌上,才走過去挑開了床幔。

“姑娘,您醒了。”

“嗯。”李蘅下了床,問她:“有沒有吃的?我肚子餓了。”

“您睡前將肚子裏都吐空了,奴婢擔心您餓,特意讓廚房燉了小米粥。”春妍邊伺候她穿衣,邊道:“您等會兒洗了臉就可以吃了。”

“好。”李蘅應了一聲。

待穿戴洗漱妥當,她走到桌邊坐下,又問春妍:“你吃了嗎?”

“奴婢吃過了,姑娘吃吧。”春妍笑看著她。

李蘅端起碗來,吃了一口,小米粥配小菜很爽口。

“姑娘。”

外麵,傳來呼喚聲。

春妍側耳聽了聽,睜大眼睛道:“姑娘,好像是老夫人跟前的茜雲?”

“讓她進來。”李蘅吩咐。

大抵是祖母那裏有什麽事吧。

春妍應了一聲,轉身走了出去,不一會兒就帶著茜雲回來了。

“奴婢見過姑娘。”茜雲朝李蘅行禮。

“免禮。”李蘅朝她笑了笑:“是祖母有什麽話,吩咐你來轉達我嗎?”

“老夫人讓奴婢來請姑娘過去,有事要和姑娘商議。”茜雲說話做事頗為穩妥,聽李蘅問,便妥善的回了。

“祖母可曾說有什麽事?”李蘅又問她。

茜雲道:“老夫人沒有和奴婢說。奴婢隻知道,今日清晨,老夫人收到了一張喜帖。可能是找姑娘去商量送禮的事情?”

她說出了自己的猜測。

老夫人帶著姑娘和少爺在這兩國公府裏,三人很有相依為命的意思。

她知道老婦人有什麽事都不會瞞著李蘅的,所以便實話說了自己心裏的想法。

“我知道了。”李蘅點頭:“你先去回了祖母,我吃了粥就去。”

“是,奴婢告退。”

茜雲朝她行了一禮,低頭退了出去。

春妍看到茜雲走了,笑著上前壓低聲音道:“姑娘,喜帖?該不會是黃氏和那李福印的喜帖吧?”

說起喜帖,她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黃氏了。

要不然,近日李家氏族裏還有誰會辦喜事?

“除了他們還能有誰?”李蘅也笑。

想想黃素芬她便覺得好好笑,機關算儘,最後竟嫁了李福印這樣一個人。

以後可有黃素芬的苦頭吃的。

嘖,這就是所謂的“惡人自有惡人磨”吧。

“那姑娘去嗎?”春妍問她。

“去,做什麽不去?”李蘅笑:“還想聽黃素芬喊我一聲‘姑奶奶’呢。”

用了一碗粥之後,她動身去了祖母的和福院。

和福院。

還未進主屋,李蘅便聞到一陣濃鬱的藥香。

“祖母又咳嗽了嗎?”她進屋便詢問。

李老夫人有喘鳴之症,是年輕的時候隨著老梁國公在北地邊關凍出來的,已經成了經年的老毛病。

趙昱請了擅長此症的老太醫來開了兩個方子,雙管齊下。有一種是煎湯服用的。還有一種就是將草藥放在小銅爐裏反複蒸煮,逼出水汽讓李老夫人置身其中,嗅著這水汽也能緩解喘鳴t的症狀。

李老夫人坐在軟榻上,麵前放著小爐子,爐子上放著一隻小銅壺,水汽升騰。

老嬤嬤正在邊上伺候著她。

“沒事,都是老毛病,熏了一下藥已經好多了。”李老夫人笑看著她,滿目慈愛。

“祖母沒事就好。”李蘅走過去,挨著她坐下,挽著她手臂。

李老夫人看著她笑了,祖孫二人很是親近。

“我才聽說,興國公長子來找你了?”李老夫人詢問李蘅。

“是。”李蘅點頭,眸色有些冷:“是有人來祖母跟前多嘴了?”

門口那些小廝,怎麽這麽喜歡學話,回頭得好好訓斥訓斥。

祖母年邁,身子也不大好,她不想叫祖母跟著她操心。

“你別怪他們,是我囑咐他們,家裏有事要和我說。”李老夫人一眼看穿她的心思:“我還沒有老邁到不能管事的地步。蘅兒,我問你,興國公長子當真提出讓你給他做妾?”

她說到這個,已經有些渾濁的眼中忽然有了厲色,氣勢也不由上來了。

李蘅見已然瞞不住了,索性不瞞了:“對,他想讓我給他做妾室。我假意答應了,正好利用利用他。”

她隻說了祖母知道的事情。其餘祖母不知道的,比如今日林嫿想害死她以及之前的那些事,她都隻字未提。

祖母操心她,她也心疼祖母。她會自己慢慢解決那些事情的。

“黃口小兒,欺人太甚!”李老夫人便要起身:“我堂堂梁國公府嫡女,與他興國公府平起平坐,他敢開這樣的口,想讓我孫女給他做妾,我隻怕他有這個心,沒這個命!

你這就隨我進宮去,我倒要問一問陛下,大夏是不是就這樣對待功臣之後的。”

李老夫人年輕時便巾幗不讓須眉,如今雖已年邁,但氣節未丟。聽聞林撫成敢如此羞辱李蘅,當即便要進宮討個說法。

“祖母,您別生氣。”李蘅拉住她手:“林撫成對我有所求,我才能利用他。您放心,我有法子對付他們的。”

她撫慰的拍了拍李老夫人的手背。

“你有什麽法子?”李老夫人哪裏放心?嘆了口氣道:“你們姐弟二人,都是命苦的。倘若有爹娘在,總不會叫你受這樣的屈辱。

今日這是傳甲不在家,要是在家,非得跟那姓林的打起來不可。”

她是個剛強的,但想起兒子兒媳也不免心有戚戚。

“祖母,我有我的法子。”李蘅晃了晃她的手臂,撒嬌道:“您之前不是說,我很像您年輕的時候嗎?我都二十多了,您還不放心我自己辦事嗎?”

“怎麽放心?”李老夫人拍拍她,有些感慨道:“不閉眼睛,恐怕都不放心。”

“祖母別瞎說。”李蘅攔著她的話:“不是說,有喜帖嗎?誰家要辦喜事了?”

她轉過了話頭,不想聽這樣的話。

她當然知道,祖母年紀大了,不能陪她很久了。但她不肯讓自己去深想這個問題,其實,是內心不敢麵對。

她的親人不多,就隻有祖母和傳甲。

她不想失去祖母。

“哦,對。”李老夫人示意老嬤嬤,又笑著和她解釋:“就是那個李福印,之前同你說過的。他之前那個病弱的媳婦,不是不在了嗎?如今又要娶妻了,他父親今日清晨親自送的喜帖來。”

她說著接過老嬤嬤遞過來的喜帖,給了李蘅。

李蘅打開喜帖看了一眼,娶得果然是“黃氏”。

她點著“黃氏”二字笑起來:“祖母,你知道這是誰?”

“是誰?”李老夫人好奇:“看把你笑的,這新娘子你認得?”

“我怎麽不認得?”李蘅合上喜帖,放到一邊,彎著眉眼道:“這是趙昱的大嫂,黃素芬。”

“趙昱的大嫂?”李老夫人愣了片刻,才道:“她不是有兩個孩子嗎?”

“對。”李蘅點頭:“之前我沒有離開武安侯府時,她不就想著把兩個孩子過繼給我,她自己好改嫁。”

“她想改嫁,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把孩子過繼給你,天底下哪有這樣的道理。”李老夫人聞言不由皺眉:“之前,你怎麽沒和祖母說這件事?”

她看著李蘅,很是心疼。

這孩子在武安侯府吃的苦,比她想象的還多。但這孩子就是隻字不提。

“都是小事。”李蘅笑了,語氣輕鬆道:“這不是都過去了嗎?”

“蘅兒,說起武安侯府,祖母有話和你說。”李老夫人正色道:“我聽說,你和趙昱的和離書還沒過明路?”

這些日子,她一直在想李蘅的事情,也是時候該跟李蘅好好談談了。

“他不肯簽。”李蘅轉開了目光,垂下長睫。

她現在也不著急了。要讓趙昱幫她查父親的事,還有保護祖母和傳甲。

她雖然也買了一些人在家中,但要和興國公府、廣陽王府兩家抗衡,還差得遠。

離開趙昱不行的。

但這其中的事情,她又不能和祖母說。祖母要是知道爹的事情另有隱情,隻怕以後難以安心。

祖母一把年紀了,最忌大喜大悲,等她把事情弄清楚了,再告訴祖母也來得及。

“他不肯簽,你是怎麽想的?”李老夫人道:“我看他對你尚可,家裏的那些事情,也都解決了。你若是覺得還過得下去,就和好,跟他好好過日子。

若是實在不想和他好,也乾脆一些。你年紀不小了,總這麽和他耽擱下去,也不是回事。他實在不肯簽字,我出麵找他去。”

“不用的祖母,我心裏有數的。”李蘅給不出確切答案,不好意思看她。

林老夫人拉著她的手,壓低了聲音:“祖母說個私心話,你年紀不小了,又沒個孩子。他是不怕耽擱的,就算再過十年二十年,他娶一個小妻子,還照樣生孩子。

你呢?女人最好的年紀就這幾年,耽擱下去等年紀大了,又沒個孩子。那時候祖母不在了,傳甲也成家了,你依靠誰去?”

她知道李蘅有主見,不見得聽。但思來想去的,還是和李蘅說了這些。作為長輩,這些是她該做的。

當然,李蘅聽不聽,還得是李蘅自己做決定了。

“祖母,我知道。”李蘅抬起臉看她:“您放心,我會給自己留後路的。”

她知道祖母是為她好,這世道,女子都是依附於男子。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夫死從子……女子世世代代,皆是如此。

但為什麽要如此呢?

女子之中也不缺乏聰慧能乾的,譬如祖母,家裏沒有男人,祖母不是一樣將兩個孩子拉扯大了嗎?

為什麽一定要依附於別人?

她想不明白,但她不想和別人一樣。

“你心裏有數就好。”李老夫人也不多說,取了銀子給她:“到李福印娶妻那日,你去吧,我身上不好,就不去了。這錠銀子你帶過去就算禮了。”

“我才不給他們銀子。”李蘅接過銀子,在手上拋了拋:“我去集市上,換成東西給帶過去。”

黃素芬最想要的就是銀子,她就偏不給。

“行,你做主。”李老夫人自然隨她。

祖孫二人又坐著說了好一會兒話,前頭來人稟報說,劉雅箐來了。

李蘅這才起身離了和福院。

“蘅兒。”劉雅箐瞧見她,欣喜不已:“走,和我去西洲館,那裏來了幾個新人,模樣極出挑。”

她說著話,拉著李蘅便往外走。

“你幾日也不來找我,來了也不多說話,就拉著我去那種地方。”李蘅口中這樣說,腳下卻跟著她往前走,半推半就了。

“你以為我不想來找你啊,還不都怪趙昱,路上說。”劉雅箐拉著她上了馬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