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回(1 / 2)







第85回

張守君跨出門檻, 又回頭看了一眼,朝守在門口的婢女吩咐道:“把人給我看緊了。”

“是。”

門口的婢女連忙低頭應下。

張守君往前走了幾步,摸摸胡須想起來朝那衙役道:“去叫師爺來。”

衙役應聲去了。

師爺徐英健自外頭進來, 瞧見李蘅和趙昱站在堂前。這一對璧人, 容貌氣度皆貴氣不凡, 一望便知不是尋常人。

再看旁邊那個隨從, 看著都氣宇軒昂的。

他沒有開口, 心一跳,快步往後麵去了。

“那個人……好像是這裏的官員?”

李蘅好奇地望著徐英健從後門出去了。

她目光落在堂上高懸的牌匾上。

那牌匾上四個大字,“清正廉潔”金燦燦的, 閃閃耀目,下麵放著檀木桌椅,襯得這大堂很是氣派。

但這些很明顯不是一個知府大堂用得起的東西。

趙昱道:“想是張守君的手下一類的。”

子舒道:“張守君聽聞侯爺來了, 必然心慌, 臨時叫人來商議也是有的。”

“方才那人看起來就很有主意的樣子。”李蘅聞言不由笑了。

那人留著兩撇小胡子,眼珠子直轉, 一看便知道腦子轉得快。

趙昱點頭, 眸底閃過點點笑意。

徐英健慌慌張張跑到後頭:“大人……”

張守君正等著他,見他來不緊不慢地走了出來:“你怎麽才來, 門口的人你可看到了?”

“看到了。”徐英健連忙道:“大人,那是什麽人?我觀之來者不善吶。”

“說是武安侯夫婦。”張守君兩手背在身後,腆著個大肚子不以為意道:“武安侯正在上京t做他的吏部尚書呢,怎麽可能到我這兒來?”

徽州雖然不算什麽小地方,但也比不了江南水鄉, 這天又陰雨連綿, 武安侯沒事跑到這鬼地方來做什麽?

“那還真有可能啊!”徐英健臉色大變:“大人,我看那一對男女氣度不凡, 不像是尋常人。尤其那男子,矜貴端肅,容顏出眾,正是傳言中武安侯的模樣啊!”

他一雙小小的眼睛都瞪大了,滿是驚駭。真是武安侯,他們所做的那些事情……誰都別想活命。

“怎麽可能。”張守君還是不信:“定然是宵小之輩,想趁著災民聚集在城外,敲我的竹杠。”

徐英健道:“大人若是不信,到後門那處偷偷瞧一眼,自然明白。”

長相上,或許可以假扮。但上位者的氣度,不是尋常人能模仿出來的。

大堂裏的人到底是真是假,隻需看一眼,便能分辨。

張守君聞言,心裏也緊了一下,緊走了幾步到後門處,伸長脖子往大堂裏看。

大堂裏,一對男女並肩而立,二人皆是卓然出眾之人,隻是站在那裏,整個大堂都好像亮堂了不少。

張守君一驚,連忙縮回脖子,看徐英健。

徐英健道:“大人可曾看清了?”

“這可如何是好?”張守君臉白了。

徐英健說得沒錯,這氣度和長相,定然是真的武安侯。

武安侯沒事跑到這裏來做什麽?

徐英健一時沒有說話。

張守君越想越心慌,拉著他的手腕,壓低聲音道:“不會是鐵礦的事……”

被武安侯給察覺了吧?

興國公說絕不會泄露的,應當不可能吧?

他本沒什麽才乾,靠行賄討好林樹蓬才坐上今日的位置,這些年也是一直討好上頭的人,得以安然混到如今。

真遇上事情,他一下便六神無主了。

徐英健一把摁住他的手:“大人,別說出來!”

這可不是殺頭之罪,這是誅九族的罪,絕對不能宣之於口。

張守君出了一頭的汗,抬起袖子胡亂在額頭上擦了擦:“徐師爺,你倒是拿個主意!”

徐英健站在那裏,眼珠子轉了轉道:“我從外麵進來的時候,隻看到一輛馬車,並沒有別的人手。他們是不是隻有三個人?”

他心中已經有了主意。

“不知道。”張守君看看等在不遠處的那個衙役:“你去看看,他們是不是隻有三人。”

那衙役應了一聲,抬步去了。

張守君又看徐英健:“若是三人,你待如何?”

徐英健頓了頓,小聲道:“不說山上之事,隻說賑災這一件,咱們已經夠砍腦袋的了。左右都是死,不如冒險一搏,反正他們隻有三人……”

他說著,看向張守君。

話雖沒有完全說出來,但意思已然很明了,若趙昱等真的隻有三人,那就斬草除根。到時候和朝廷說,根本沒有見到趙昱他們便可。

“山上的事”就是暗指鐵礦之事。

張守君額頭上汗珠子直往外冒,他隻想繼續這樣在官場上混下去,可沒膽量殺武安侯啊!

“大人!”徐英健小聲勸道:“您若是不動手,死的就是咱們了!”

此時,那衙役回來了,上前行禮道:“大人,師爺,外麵那三人並沒有別的幫手。還有,州軍統領陸滿平陸大人帶著不少人來了。”

“陸大人也來了?”徐英健轉而望向張守君:“大人,陸大人定然是聽說了武安侯來的事。他平日沒少收您的好處,和您是一條心的,他是個當機立斷之人,想是已經知道自己該如何做了,所以把人都帶過來了!”

陸滿平和他們是一條船上人,能當上州軍統領,陸滿平自然是有幾分本事的,其人性子也是十分果決。

張守君定了定神道:“讓陸滿平進來,從外麵走,別被武安侯看到了!”

那衙役又快步去了。

陸滿平從外麵繞行時,一人進了大堂內。

“侯爺。”邵鶴鳴端正見禮:“陸滿平已經被張守君派人叫到後麵去了。”

趙昱看向他,淡淡詢問:“州軍人馬,你可曾悉數掌握?”

邵鶴鳴原是他手下的人,凱旋之後,便被調到徽州,在州軍之中做副統領,正是陸滿平的手下。

“屬下已將侯爺的身份公之於眾,屬下雖不才,在軍中還算有威望。不敢說全數州軍都聽屬下號令,但也有七八分人數,是站在屬下這邊的。”邵鶴鳴正色回道。

“嗯。”趙昱頷首:“你且先下去。”

邵鶴鳴又行一禮,退了出去。

張守君和陸滿平並肩從後門處走了出來,徐英健緊隨其後。

三人和趙昱三人齊齊相對,大有要與趙昱三人分庭抗禮之勢。

趙昱微微擰眉,抿唇望著他們,烏濃的眸子沒有什麽溫度,猶如鋒利的劍刃直指人心。

李蘅往趙昱身旁靠了靠,睜大烏眸,同仇敵愾地看著對麵三人。

子舒手落在了腰間的劍柄上。

張守君想起三人方才商量好的主意,正要壯著膽子上前質問“何等宵小,竟敢冒充武安侯”。

他們打算以趙昱是冒充為借口,誅殺趙昱三人。可話還未曾說出口,後門處便又躥出一道人影來。

一眾人的目光頓時都落在那道人影。

“侯爺,侯夫人,救命……”

那道身影衝上前,赫然就是個年輕的姑娘,手上還綁著繩索,對著李蘅和趙昱跪下便“砰砰砰”直磕頭,口中喊著“救命”。

李蘅心中一驚,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

趙昱抬手牽住她的手。

張守君一瞧見那姑娘,心裏又是一慌,連忙抬手招呼:“怎麽跑出來了?來人,給我帶下去。”

“慢著。”趙昱出言。

他語氣冷漠,自有威嚴,所以隻說了短短兩個字,卻震懾住了張守君三人。

“你是什麽人?”

趙昱低頭詢問。

李蘅偏頭打量那姑娘。

她埋著頭,跪趴的地方,看不見臉。但是能看出,這姑娘年紀不大,應當是貧苦人家的孩子,放在地上的手背並不白淨,還很粗糙,可見是經常做活計的手。

“我……我叫蔣惠花,是威北縣下村人,縣裏遭了水災,我與爹娘逃難至徽州,想給我許個人家給弟弟討口飯吃……張知府的手下強買了我,要我來給他做小妾……我不願意……”蔣惠花說著嗚嗚哭起來。

許個人家和給張守君做小妾,完全是兩碼事。做小妾永遠抬不起頭來,還要被大夫人磋磨。她雖是個農家女,卻也不想過那樣的生活。

李蘅聽得黛眉皺起,心中不適。蔣惠花許人家,不是因為到了婚嫁的年紀,而是為了“給弟弟換口飯吃”。

她也知道,遇上這樣的年景沒有辦法,賣兒賣女的多的是。

但看活生生的事實擺在眼前,心中還是生出悲憫來。世人對女兒家多數不公,認為遇上這樣的事情,犧牲女兒換些吃的給兒子,是天經地義的。便是那些女兒家自己,也是這樣認為的。

唉,女子一點都不比男兒差,有些方麵甚至還勝過男兒,為什麽要被這樣對待呢?

“滿口胡言!”張守君下意識辯駁道:“分明是你父母想拿你換銀子,買些糧食給全家吃,你這是顛倒黑白!”

徐英健在一旁急得不得了,但是又不能出言提醒張守君。張守君這樣當著趙昱的麵,反駁澄清自己,不就是承認了眼前的人是武安侯嗎?

“侯爺明鑒,侯夫人明鑒,我父母就在城外,您若是不信,大可叫我父母來一問!”蔣惠花又繼續磕頭。

李蘅看得於心不忍:“你先起來吧,侯爺會查明事實的。”

她嗓音清軟,又帶著不可輕慢的威嚴。

蔣惠花喜極而泣,連連磕頭:“謝謝侯夫人……”

李蘅替她解了手上的繩索。

蔣惠花不停地致謝,眼淚直往下掉。她在那屋子裏,聽到衙役和張守君稟報說,來了個什麽“侯”,她不想過那種生不如死,暗無天日的生活,找準機會拚了命跑了出來。

她運氣真的很好,今日算是遇上好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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