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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捏著刀柄的手鬆了又緊, 盛淩雲氣得麵色發紫,脖頸青筋鼓起,卻不敢真正拔刀以對。

多少還是有些分寸。

要是真的拔刀,先不說南疆外憂如何, 陛下必然要先解決她這個敢在青天白日、眾目睽睽之下敢對朝廷命官動手的內患, 即便她膽子再大,也不敢拿自己的腦袋開玩笑。

再說了, 如今朝廷多是六皇黨, 要是她在這個時候犯了個大錯, 她們不知得有多高興。

盛淩雲抿了抿唇,強行將怒氣壓下,極力維持正常語調,道:“寧大人所說的先例, 是大梁初立,太祖為震懾意圖動搖科舉公正、傷及國之根本的宵小,故意施以酷刑, 殺雞給猴看。”

“可如今,大梁社稷已穩, 科舉公正已深入人心, 而屈鈺與鐘千帆不過是因為夏苗時的口角之爭,一時氣憤才動手, 也不算是蓄意謀害武狀元。”

盛淩雲性情雖暴戾恣睢, 但卻並不愚笨, 三言兩語就將屈鈺傷鐘千帆的事, 歸結於普通的口角之爭, 將性質壓低。

她話音一轉,再道:“再說了, 這些年我大梁實行仁政,以德治國,像誅殺九族這樣的重刑,已百年未有之,寧大人何苦因一人,傷及其他無辜良善之人。”

聽到這兒,眾人實在難以反駁。

大梁實行仁政不假,單從平常就能看出一二,比如日常服飾,若在前朝,平民隻能白、綠兩色衣衫。

可在大梁,除赤黃、絳紫外,其餘皆被允許,各級官員的朝服是以顏色加紋理,還有不同的蹀躞帶加以區分。

還有坊市之間,各級官員的馬車通行之時,百姓不僅不需要退讓到一邊,反倒熙熙攘攘擠著,絲毫沒有懼怕之意。

而且大梁百姓還能隨意談論朝政,抨擊皇女、大臣,若是前朝,隻要泄露一絲半點,就會有官兵親自上門逮捕。

由此可見,大梁確實待百姓極好。

尤其是當今聖上盛黎書,且不說朝廷後宮如何,但她在繼任之後,確實做到了輕徭薄賦、四海通商,否則也不會有元鳳盛世的出現。

盛淩雲現在如此說,倒有幾分以彼之道還施彼身的意思,既然寧清歌給她扣高帽,她就拿仁政來壓寧清歌。

捏在刀柄上的手微微鬆開,盛淩雲偏頭,略微得意地看向對方。

不知何時,周圍已聚滿百姓,足足排成三層,個個伸頭探腦地往這邊看。

寧清歌並未叫人驅趕,甚至在趕來屈府時,故意穿過熱鬨集市,引人來此。

她收回視線,突然反問道:“八殿下是想斥責北鎮撫司行事嚴苛、濫用酷刑?”

盛黎書微微一笑,回道:“寧大人言重了,本王隻是覺得一人做事一人當,何必牽連家人。”

她自以為說過寧清歌,握在刀柄上的手又鬆開,兩手背在身後,直挺挺堵在府門縫隙處,莫名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氣勢。

寧清歌見狀,不僅沒有第一時間回應,還偏身向方畫影,低聲耳語幾句。

方畫影先是抱拳稱是,而後喊出幾人,快速向遠處跑去。

因急事的緣故,這些人沒有絲毫停留,不到片刻,就瞧見她們扛著一堆大家夥趕回來。

盛淩雲不免疑惑,盯著她們將東西放在府外。

其餘人也沒賣關子,東西一放,黑布一掀,竟是常年擺放於衙門之中的一對鐵質的虎頭、龍頭鍘。

此刻一左一右擺在府門口,如同冷厲門神,那極鋒利的刀鋒下,還隱隱能見到殘留的血跡,威懾力極強。

這還沒有完,寧清歌手一揮,便道:“將屈府圍住,若無本官號令,任何人都不許走出屈府。”

“是!”

話音未落,就見眾人繞著白牆而跑,將這府邸團團包圍起來。

盛淩雲眉毛一擰,以為是寧清歌辯駁不過自己,就開始耍起無賴,剛想說話,便又瞧見方畫影搬來木桌、木圈椅,甚至還掏出個驚堂木,往木桌邊緣一放。

寧清歌這是想將整個衙門都搬過來嗎

“大人,坐。”

寧清歌突然抬眼,深深看了方畫影一眼,她隻吩咐方畫影將虎頭、龍頭鍘抬來,沒想到這人還能想到其他。

聽聞她過往事跡,還以為是個過分剛直的倔脾氣,她還想著或許要磨磨對方性子,如今看來,不是不會察言觀色,真是被家族打壓至此。

寧清歌收斂神色,坐到圈椅上。

如今倒好,之前本是盛淩雲借著台階,居高臨下俯視著寧清歌,現在反倒變成姿態閒適的寧清歌,漫不經心地看著盛淩雲傻站。

盛淩雲咬了咬牙,憋出一句:“寧大人好大的架子。”

寧清歌似笑非笑地回:“臣不如八殿下。”

這是在說她堵在門口,阻攔寧清歌她們抓人呢。

盛淩雲麵色青一陣紫一陣,隻道:“我去將屈鈺那家夥提出來。”

寧清歌搖了搖頭,說:“八殿下慢些也無妨。”

她話音一轉,又道:“既然八殿下說不要牽扯到其餘良善之人,那臣就隻罰該罰之人。”

“寧大人這是何意?”

寧清歌微微一笑,往旁邊招了招手,方畫影立馬奉上筆墨紙硯,再肅聲道:“北鎮撫司成立之後的第一案,就由本官親自在屈府門前、八殿下眼前、眾百姓目視之下,親自審訊、行刑。”

她一字一頓,措辭嚴謹地繼續:“以證北鎮撫司明公正義,不負陛下所托。”

盛淩雲瞳孔一縮,終於反應過來自己被寧清歌利用了,寧清歌不僅要處理屈家,還要拿屈家和她立威!幫她這個新立北鎮撫司揚名!

寧清歌像是沒有注意到她要噴火的目光,自顧自環視周圍,隨著時間越拖越長,圍觀的百姓越來越多,摩肩接踵,將兩旁道路堵得水泄不通。

寧清歌微微頷首,便揚聲道:“北鎮撫司辦案!若有被屈家借勢欺害者,可直接上前陳述冤情,待錦衣衛查明確有此事,便立即按大梁律法處置!”

話音落下,周圍聲音一靜。

眾人表情或震驚,或詫異、或不可置信。

如此判案者,自古及今,從未有之!

此時已到中午,濃雲被吹散,炙熱紅日升到最高處,將明亮刺眼的光芒投射到汴京每一處。

風掀起擺在桌麵的宣紙,不知是誰先開口,周圍傳出議論紛紛之聲,有人想往前衝,又被旁邊人拽住,心中還有顧慮,哪敢輕易上前。

盛淩雲無意識退後半步,不知是熱的還是嚇的,額頭冒出黃豆大小的汗珠,後槽牙鬆了又緊,連咬數次。

完全想不到寧清歌會這樣做。

早知寧清歌手段眾多,可始終沒有親身經歷過,而寧清歌也鮮少如此與人正麵對峙,大多是隱於朝臣之後,操縱人心、挾勢弄權。

細想之下,盛淩雲冷汗更冒,到底是從那一步開始,她就被寧清歌牽著鼻子走,掉入她的明謀裏,或許從一開始,寧清歌就料到她與屈太尉是如何商議的,所以早早就想出應對之法,冷眼看著她一錯再錯。

這下,她已當著百姓的麵,將話說死,想掙紮,也無力辯駁。

背在身後的手收緊,隱隱發著顫。

盛淩雲深吸一口氣,虎目怒視向對麵,隱隱帶著幾分威脅之意。

她倒要看看,哪個賤民敢站出來,也不怕她暗中……

她眼瞳深眯,眸中泛寒。

對麵百姓見狀,不由將頭低下,議論聲也變小。

寧清歌見此,卻並不著急,聲音一如往日清冽,便道:“來人,將謀害武狀元鐘千帆的罪犯屈鈺壓過來!”

一直未出聲的曲黎主動上前,抱拳行禮後,就帶著兩名精衛,徑直走向大門。

屈府府門隻開了條僅容一人通過的縫隙,而盛淩雲又正正擋在縫隙前,剛好擋住去路。

若是旁人,恐怕還不敢衝撞她。

可來者是曲黎,單看麵容就已極具壓迫,從麵容到脖頸,全是大大小小的刀疤,哪怕是沒有刀疤的地方都被藥水腐蝕,都不敢細想她曾經在戰場之上遭遇了什麽,是如何從屍山血海之中爬出,站在盛淩雲麵前。

盛淩雲咽了咽口水,不由露出一絲膽怯。

之前在皇宮內,她們幾人仗著年紀大,想要欺負最小的盛拾月,曲黎得知之後,暗中使不少法子,將她們都嚇了個半死,至今還有陰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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