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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一群人喝得半醉, 也沒注意到潘玄許久未歸,直到盛拾月揉了揉腦袋,拒絕了要陪自己下樓的寧清歌,腳步沉重地往下走。

人剛至二樓, 就被潘玄拽住手腕, 往陰影處走。

“盛九!我有事和你說,”她壓低聲音, 麵色沉重。

盛拾月被她這舉動弄得糊裏糊塗, 被迫跟著走了幾步, 緊接著就開始掙紮,不耐煩地斥道:“你這是在做什麽?有什麽話不能這裏說。”

她脾氣慣來不好,潘玄也沒在意,看了下周圍, 確定沒有人後,才壓低聲音道:“你曉不曉得嫂……寧大人她今天去做了什麽?”

盛拾月靠著欄杆處,眼眸虛晃, 有些昏昏沉沉的,聽到這話, 不由煩躁地回:“我怎麽不知道?”

潘玄詫異一瞬, 又忙道:“什麽都知道,屈家沒了你也知道?”

“屈家沒了?”盛拾月終於露出一絲詫異。

潘玄見狀, 連忙倒豆子似的, 將聽來的事情一股腦地往外說, 急急忙忙道:“屈鈺那一夥人都被斬首示眾了, 說是寧大人讓、讓百姓當場舉諫, 隻要查明確有此事,當場斬殺, 據說現在屈府門前還有一堆人頭。”

盛拾月醉得厲害,用力搖了搖腦袋,才問:“還有呢?就那幾個人,屈家還不至於覆滅吧?”

潘玄急得滿頭是汗,忙道:“說是殺到一半,屈太尉終於忍不住阻攔,結果卻冒出一個人說屈家放京債。”

“京債?!”盛拾月倒吸一口涼氣,便罵道:“這屈家好大的膽子!”

潘玄又補充:“收的還是四扣。”

“四扣?!這老東西簡直膽大包天!”盛拾月當場酒醒了三分。

不怪她那麽生氣,這京債,說通俗些就是高利貸,民間叫做重利債,但這重利債是誰都可以借,可京債隻借給新任命的外省官吏。

時人為科舉,往往在路上就花費諸多錢財,更別說在京中的開銷,繼而在科舉之後,便已窮得叮當響,就好像之前的鐘千帆,傳消息的人來時,她還在房間裏補鞋,思索著下一頓晚飯在哪。

因此,被外派出的官員通常會為了出京上任置辦行裝、籌措路費、應付官場等費用而舉借,直至到任後,再進行償還。

而四扣便是扣頭,如你向人借了一百兩,實際到手隻有六十兩,但你要還的本金還是一百兩,由此可見其中的惡劣。

再說,京債確實是能暫時緩解新任官員的窘迫,可之後的償還卻是大問題,舊唐書中就有說道:會昌二年二月丙寅,中書奏......隨月支給,年終計帳申戶部。又赴選官人多京債,到任填還,致其貪求,罔不由此。

京債利息極高,到任官員無法用俸祿償還之後,就會貪汙、剝削百姓,長此以往,危害極大。

所以京債在大梁是被寫進律法,嚴令禁止的。

可屈夏作為大梁三公之一的太尉,卻在暗中放京債。

“她屈家當真是好大膽子!”盛拾月忍不住再罵,當即就問:“那老東西死了沒有?!”

潘玄也隻知其中危害,苦笑道:“這事牽扯諸多,哪敢讓她輕易死去,已被關到大理寺審訊了。”

潘玄不禁聯想,說:“怪不得那堆武舉的人會幫屈夏做假證,還百人聯名舉報寧大人武試舞弊,原是被屈夏揪住了小辮子。”

她話音一轉,又說:“這事或許是寧大人安排的,不然怎麽會那麽巧,百人聯名舉報之後,就有京債之事被揭發。”

她又忍不住笑起,嘲道:“說來好笑,八皇女本想保下屈家,一聽到這事,居然招呼都不打,直接就從人群中擠出,頭也不回的跑了。”

盛拾月“嗬”了聲,隻說:“她最好沒有牽扯進去。”

想到這兒,盛拾月不免惱火,那麽大個事,寧清歌居然隻說略有波折,若是細查下去,指不定多少官員要被責罰。

潘玄突然一拍腦袋,又急道:“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寧清歌和方畫影將屈家人殺了個大半啊!屈家門口全是人頭啊,盛九!”

“無頭屍首都堆積成小山了啊!這才一天,那麽大個屈家就沒了。”

好像怕盛拾月聽不懂似的,她手舞足蹈地比劃,道:“現在外頭人提起這事還在膽顫,說去屈家外頭遠遠看了一眼,被嚇得連滾帶爬的逃走。”

可盛拾月的反應卻平淡,先是“哦”了一聲,再說:“然後呢?”

“哎?”潘玄眨了眨眼。

盛拾月麵露嫌棄,斥道:“你乾什麽壞事了?”

“沒、沒啊,”潘玄撓了撓頭,硬憋出一句:“我前兩天去賭坊輸了一百兩,沒敢告訴我阿娘,窮得都不敢出門了。”

盛拾月欲言又止,想罵她沒出息,話到嘴邊又轉了個彎,便道:“她們隻殺該殺之人,一切按照大梁律法行事,你既沒有犯什麽大錯,又有什麽好怕的?”

她揮了揮手,趕道:“讓開讓開,我要去結賬,你們幾個也沒點數,要了那麽多東西,等會把寧清歌吃窮了怎麽辦?”

潘玄嘴角抽了抽,終於想起她剛剛的壯舉,當著活閻王的麵,說要狠狠坑她一把……

盛拾月懶得理她,自顧自去結了賬。

那掌櫃還不敢收錢,是盛拾月強硬塞到她懷裏,還惡趣味地加了一道豬頭肉,要求必須是一整個豬頭。

那掌櫃的表情又青又紫,和盛拾月確定了一遍又一遍後,才去通知廚房。

待回到四樓,潘玄已坐在原位,旁邊有幾人的表情也是略微僵硬,不知是什麽時候下樓過。

盛拾月眼神瞥向右側,蕭景那家夥酒量一般,如今已靠在方畫影懷裏,不省人事。

她頓時哼了一聲,虧寧清歌還說她和蕭景一樣,她明明就比蕭景強許多。

那潘玄坐立不安,剛剛還囂張不已的紈絝,現在變成了縮頭縮腦的鵪鶉,大氣都不敢出一聲。

她拿起酒杯,還沒有舉到嘴邊又放下,再抬眼,偷偷往寧清歌那邊一瞥。

盛拾月那廝好似沒聽到之前的話一樣,肆無忌憚得很,腦袋往寧清歌肩膀上擱,恨不得整個人都壓到寧清歌身上,時不時仰頭,貼在對方耳邊輕笑著說話。

寧清歌很是縱容,雖然話不多,但一直在無聲照顧著盛拾月,對方連個酒杯都不消拿,都是寧清歌送到唇邊,更別說擦嘴之類瑣事。

若不是樓下人個個都在議論,潘玄都快懷疑是不是有同名同姓之人,如此溫柔貼心的人,怎麽可能滅了屈家滿門。

還沒有等潘玄再想,那侍人突然抬了個大豬頭上來,好幾個人被嚇得縮了縮腦袋。

而盛拾月還笑,故意讓人將豬腦袋對著潘玄。

嚇得那家夥臉色煞白,連飯都吃不下了。

寧清歌似乎猜到了些什麽,無奈嗔了盛拾月一眼。

那人卻抓住她的手,笑得惡劣又肆意。

再過些時候,酒宴散去,在喧囂聲中,各家馬車駛向不同處。

被徹底染黃的秋葉被風吹落,隻剩下空無一物的枯枝,極力伸向黑夜,將圓月掛在梢頭。

今夜的府邸更靜,曲黎那夥人恐怕已在郊外紮營睡下,少了許多嘈雜之聲。

木門緊閉,裏頭的浴桶冒著熱氣,未著一物的盛拾月靠著木壁,酒醉之後便容易乏力,泡在熱水裏頭,好一會沒有動作,像是在閉眼假寐。

直到哢的一聲,房門被打開後又被快速關上,繼而輕而緩的腳步聲響起。

盛拾月倦得很,隻有睫毛顫了顫。

直到人坐在木桶旁邊,輕輕喚了一聲:”殿下。”

盛拾月哼出一聲氣音表示聽見,懶懶抬了下眼皮,偏頭看向對方。

寧清歌也才沐浴完,半乾的發絲如綢緞般垂落,被熱氣熏柔的眉眼溫和,又問道:“怎麽泡了那麽久?”

她聲音很輕,像是搖晃樹枝的晚風。

盛拾月沒回答,眼皮又塌下去。

今兒要的都是果酒,濃鬱果香總能將人迷惑,不知不覺喝下許多,等出門之後被風一吹,那潛伏已久的酒勁驟然湧上來,讓人難以招架,即使喝過解酒湯,也難挨得很。

盛拾月聽到水聲響起,略微粗糙的毛巾擦拭過自己的身子,便越發放鬆,四肢百骸都冒出懶勁,任由對方伺候。

屋裏的燭火映在小院外,雜亂樹影落下,如同一副斑駁的水墨畫,熱霧從門縫中擠出,還沒有飄遠,就化作水汽落下。

不知過了多久,突然有嘩啦水聲響起,浴桶裏的水攀升,越過浴桶,灑落在地上。

盛拾月終於清醒了幾分,睜開眼看過去。

那人不知道何時脫了衣物,踏入浴桶、跨坐在她的身上。

不是很端正的姿勢,一雙長腿被迫曲折起,妙曼曲線在粼粼水波中若隱若現,起伏水麵如浪花幾次攀上山巒,又疾速落下,將披散的發絲拍得搖晃。

盛拾月還想抬頭,看看對方到底想做什麽。

可還沒有來得及,就被俯身而來的人,偏頭吻住唇角。

“殿下……”她柔聲喊道。

盛拾月悶哼一聲,下意識抬手,勾住對方脖頸,還沒有來得及反應,就本能地仰頭,加深了這個吻。

被水淹沒的發絲交纏在一塊,如盛開著鮮花的藤蔓般,密不可分。

盛拾月仍有些恍惚,輕易就被人撬開唇齒,剝奪所有響起。

瓷白肌理被熱水熏得發紅,覆上零零散散的櫻花粉,起伏的水往鎖骨裏頭湧,積出一灘淺淺水窪。

盛拾月的呼吸散亂,一時忘了該如何換氣,腦中一片空白,直到受不了時,才想起偏頭躲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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