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盛拾月還記得這個物件。
這是她踏入暗香閣中, 第一眼就瞧中的一對金絲花鳥紋鏤空小球。
小球不過小拇指指節大小,裏頭還有顆同色鈴鐺,像是將平常的香囊球改小了些,唯一奇怪的是這金絲球外頭還有鏈子, 鏈子還連著個小夾子。
盛拾月等人不懂, 還圍站成一圈。笑著說這暗香閣確實有幾分厲害,小小配飾也能打製得如此精巧, 若能夾在衣襟或是宮絛上, 隨著走動搖晃輕響, 必然十分有趣。
完全忽略了旁邊侍人欲言又止的表情。
而陪同的孟清心聽得很是意動。
她常年掛在腰間的金算盤十分沉重,若是著急走快,還會推著算盤往自己腿上撞,時不時就青一塊腫一塊。
可她又實在舍不得她的金算盤, 畢竟腰掛金算盤的特征,都快成為她孟大紈絝的標誌了。
這就和話本裏江湖兒女的佩刀、本命劍一樣,見刀劍如見本人, 哪裏能輕易舍去。
直到看見這一對金絲小球,既然別致又浮華, 最關鍵還會響, 要是能買個九、十顆,在腰間掛一圈, 既比金算盤好看、輕快, 又能讓別人在十裏開外就聽見她孟大紈絝的走動聲, 想一想就覺得威風, 而且還是汴京、乃至整個大梁的獨一份。
她越想越美, 直到侍人終於忍不住說出這物件的用處。
三個紈絝的表情可謂精彩,紅一陣紫一陣的, 恨不得把自己埋進土裏去。
就連一向謹小慎微的侍人都低著頭忍笑。
之後好幾次,盛拾月兩人都拿出這事來調侃孟清心,說她孟大紈絝著實了得,居然連這種物件都要買個九、十顆,也不怕那處給夾腫了。
而孟清心每回都要氣得半死,恨不得將這二人的嘴給縫死。
也因此,盛拾月都快將布袋裏的東西忘了個乾淨,卻仍還記得這對小球,更記得它的用法。
可此刻無需她記得,有人已主動將它戴上。
被拉扯的裏衣半遮半掩,剛好能瞧見圓弧之上的小球,之前的響聲正是由它發出,再看那夾子,雖然足夠輕巧,可不知是不是盛拾月亂想,總覺得比平常紅腫許多。
——鈴鐺
寧清歌受涼,不禁顫了下,那小球就跟著響,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音,在圓弧上來回滾動。
扯著裏衣的手不自覺收緊,曲折的骨節泛白,隱於薄皮下的青筋也微微鼓起,將布料捏出一堆折痕。
“你……”盛拾月好半天才從沙啞的嗓子裏憋出一個字。
隻見屋中發白一瞬,當即就有一聲雷聲轟然響起。
雨聲更大,發出嘩啦啦的響聲,像是有人站在天上,端著盆往下倒一般,很是嘈雜。
時間久遠又缺少修繕的庭院裏,早就被落葉堆住排水溝,難以行使原本的職責,隻能看著院中的水越積越多,像是一灘淺水潭。
盛拾月想說話又不知道該說什麽,擠出一個字後又閉上嘴,又窘迫又氣惱地瞪了對方一眼。
她就知道,寧清歌肯定不隻知道她們去了暗香閣,說不定她盛拾月說了什麽話、犯了什麽蠢,甚至多看了什麽一眼,對方恐怕都一清二楚。
她還提心吊膽許久,生怕寧清歌拿出這些窘事笑她,隻是等了好長時間都沒見寧清歌提起過,她勉強放下心,寬慰自己,寧大丞相日理萬機,哪裏顧得上她這種小事。
可讓她沒想到的是寧清歌是知道,隻是並未局限於調侃這樣的小事。
反正她是很難相信,寧清歌是隨手挑中這小球的,分明就是覺得她會喜歡,特地用上的。
也真不愧是寧大人,連給自己挑個小小懲罰,也得拿捏住盛拾月的心思,將效果最大化。
盛拾月被氣笑,不知道該說寧清歌什麽,隻生硬憋出一句:“你可別後悔。”
寧清歌沒有回答,隻是鈴鐺聲又一次響起,她掀起眼皮,如墨玉的眼眸一如往常沉靜,像是無聲的挑釁。
這毫無懼怕的模樣將盛拾月惹惱,直接伸手拽住那小球,不用廢多少力氣,輕輕一碰,被夾緊的紅腫處就泛起火辣辣的疼。
寧清歌吃痛,頓時嘶了聲。
可另一人卻不肯鬆開,又是一扯,冷聲道:“你招還是不招?”
寧清歌直接偏頭看向另一邊。
盛拾月就笑,鬆開箍住對方的手,直接翻身下床,隻聽見一陣布料聲響,緊接著又是一陣翻箱倒櫃的聲音。
寧清歌有些疑惑,卻瞧不見盛拾月在做什麽。
直到那人走來,一手拿著個藥瓶,一手拿著個形似筍的暖玉。
盛拾月坐到床邊,也不說話,自顧自地打開藥瓶,便將藥膏一點點塗抹在暖玉上。
暗香閣的物件一向精巧,不過巴掌那麽長的物件,也刻有一層又一層筍殼的紋路,尖端更是被磨圓了,生怕傷了誰一般。
盛拾月很是專注,像在做什麽大工程一般的細致,低垂的眼眸不曾挪向旁邊半點。
身後鈴鐺輕響,有人轉身抱住盛拾月,柔柔喊了一聲:“殿下。”
盛拾月將藥瓶放到旁邊,餘光瞥向對方,說:“想好要回答了?”
寧清歌又沉默不語。
盛拾月不氣反笑,眉眼的惡劣浮現,讓人突然想起她從來不是什麽乖巧聽話的小皇女,而是汴京最大的紈絝祖宗。
“寧清歌,你別後悔,”她又重複了一遍,像是最後的警告。
寧清歌雙臂收緊,將人抱緊。
木床咿呀響了聲,窗戶發出嘭一聲響,再往外看,滿院的淺窪倒映著屋內的燭火,很快就被雨珠打破,掀起一圈又一圈的波瀾。
漂在水麵的落葉被推著走,與另一片落葉相撞,一齊擠入排水溝中
遠處不知是誰發出的喊聲,在空曠山間環繞,片刻之後就有人打開窗戶,大聲斥罵。
很快,這些聲音都一並消失了,房間裏很安靜,隻剩下些許壓低的呼吸聲和水聲。
塗滿藥膏的玉筍被往裏送,因過分狹窄的緣故,並不順暢。
平常沒有半點的耐心的家夥,在此刻卻十分溫吞,甚至有閒心解釋:“那日我擔憂你傷到,特的入宮進太醫署,和他們討了份藥膏,之後才去的掖庭。”
另一人壓著聲音,勉強答應了聲,不知有沒有聽進去,隻是拽緊了盛拾月的衣角,腿腳無意識曲折起,又往下蹬,將被褥踹得更遠。
寧清歌擰著眉,不自覺往後仰,纖長的脖頸在拉扯中,露出節節圓弧,隨著壓抑的呼吸而顫抖,清雅麵容覆上一層緋色,半眯的眼眸,眸光微漾,裏頭的水光攪動,像是月光在破碎。
盛拾月輕輕轉動,那玉筍終於被挪進一點。
寧清歌呼吸一頓,鈴鐺隨著繃緊腰腹搖晃。
她像是有些無措,抬手用力拽住枕角後,又鬆開扯向盛拾月的衣角,哪裏還像之前那個無所不能的寧大人,分明就是個被隨意處置的羔羊。
“小九、殿下,”她低聲喊著,本就寬鬆的裏衣又往旁邊落,露出大片瓷白,瘦削的肩頸微縮,像在顫抖。
那人卻不理會,已經再三警告過,怎麽可能輕易就動搖,那玉筍又進去一寸。
寧清歌突然悶哼一聲,可這一次不見停,那水聲不斷響起,那鈴鐺也被晃的丁零當啷。
“小九……”
忽有風來,用力拍打這木窗,本就無法緊閉的窗戶一下子被推開,緊接著就有雨水往縫隙中擠入,落在原本乾燥的地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