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2 / 2)







遠處的雲層越堆越厚,沉甸甸地往下壓,像要挾著風雨,將這座矮山一並碾碎。

馬廊裏的馬兒受驚,發出陣陣鳴叫,焦躁地用蹄子在地上亂扒。

淺塘裏的魚兒倒是自在,紛紛冒出水麵,吐著泡泡。

——轟隆隆!

又是極大的雷聲,驟然亮起的光將整個房間的照亮,寧清歌像是被嚇得戰栗了下,曲起的腰如同江南水鄉的小橋,兩側腰窩深陷,繼而又汗水彙聚而入,滴滴答答地往下落,淩亂布料就被染上濃且深的水痕,像是一副未完成的水墨畫。

那玉筍在雨水泥濘處,原本的藥膏都拭去,隻剩下濕漉漉的水跡,不知是不是看錯,總覺得那暖玉越發潤澤,像是被反複盤玩過一般,很是水亮。

曲起的腿繃緊,僅用虎口就能完全握住的腳腕泛著緋色,白淨圓潤的腳趾蜷縮。

有人啞著聲音,含糊喊著什麽。

盛拾月沒有附身去聽,另一隻扯著那精致的花鳥紋鈴鐺,不斷往上,直到那桃兒的尖都挨不住,她又一下子放下,直接拍打而去。

——丁零當啷

悅耳的聲音越發清脆,盛拾月像找到什麽有趣的玩意,手起又落,反反複複不見停歇,讓那鈴鐺響了又響。

寧清歌想躲卻無處可躲,拽緊枕頭的手發白,像是被水泡過一遍,竟起了褶皺。

直到她突然身子一頓,呼吸徹底亂開。

又一次。

寧清歌神情恍惚,焦距散亂,隻能在一片空鳴中想到這三個字。

可對方並沒有停,既然是罰,又怎麽可能輕易放過。

濃鬱的荔枝香氣又一次填滿房間,就連雨水的潮濕都被擠出,蠻橫地將房間裏的所有東西都標上自己氣息,包括盛拾月。

屋外雨勢越來越大,像斷了線的珠子,密密麻麻地彙聚成雨簾,隨著霧氣加入,越發看不見周圍環境,像是要被這場大雨顛倒,從此落入湖邊大海中,被水包裹。

終於有人披著蓑衣踏水衝出,踏入馬廊中,將一匹匹焦躁的馬匹安撫。

再過一段時間,便到了道觀的早課時間,盞盞燭火被點燃,這才勉強將雨霧驅趕了些。

不多時,觀中大殿驟然明亮,繼而有一陣陣誦經聲響起。

一次又一次,如海浪堆積拍打,一層又一層地疊加,不僅沒有因為退潮而緩和,反倒越發往上堆積,最後彙聚成一塊,猛的砸落。

寧清歌幾乎昏厥,長時間繃緊的小腿突然抽痛,冒出的細汗將身下布料都淋透,揪緊枕角的手脫力鬆開。

鈴鐺已掉落一個,孤零零地落在旁邊,無法在被搖響。

“小九,”沙啞聲音中帶著哭腔,不過短短兩字,卻差點沒能說完。

上挑的眼尾有水珠滑落往下,留下道道淚痕。

旁邊那人無情得很,說是懲罰就真的是懲罰,從頭到尾都沒有俯身而下,吻過對方眉眼,隻將對方一次又一次的失控收入眼底。

直到又一次繃緊,寧清歌抖得厲害,平日裏清冷涼薄的人掉入欲///念之中,無法反抗、無法躲開,隻知一味的承受。

床單徹底濕透。

盛拾月鬆了鬆手,取出的半截玉筍像是被醃泡過一般,濕漉漉的。

可寧清歌卻伸手,扯著對方手腕將玉筍往裏壓,另一隻手則勾住盛拾月脖頸,壓著對方往下。

乾澀的唇貼在盛拾月唇角。

寧清歌連完整字句都難發出,卻顫著聲音說:“別停。”

“求你。”

雨勢終於緩和了些,隨著天際出現一抹光亮,厚重的雲層終於被推開些許。

雨霧還未散去,連帶著清早的晨霧一起,將整片矮山籠罩,刺骨的寒氣從四周湧入。

大殿裏的小道長攏了攏衣服,忍不住打了個寒戰,早知就不該圖快,隻穿了兩件單衣就趕來,隻能咬著牙,念著經,想著等會一結束就趕緊回屋加衣。

同片空間內,有她這樣想法的人不在少數,於是誦經聲又急又快,穿過牆壁,環繞在山間。

躲在樹葉下一夜的鳥雀發出嘰嘰喳喳聲響,好像在慶賀自己又逃過一夜暴雨。

房間內,呼吸交錯,垂落的發絲交纏在一塊。

寧清歌抬手勾著對方脖頸,在盛拾月唇角、眉眼每一處都留下細碎的吻。

她一般又一遍地喊著:“小九、小九。”

落在後頸的手幾次脫力鬆開,又極力勾住。

明明雨已經要停了,可盛拾月覺得寧清歌還在暴雨之中,像是被大雨淹沒,而自己是寧清歌唯一的浮木。

盛拾月突然明了。

寧清歌是自願淹沒在這場暴雨中,她固執地不動,寧願被水浪拍打推遠,無論其他浮木如何漂在她周圍,她隻認定了盛拾月這一塊狹窄、滿是蟲蛀的木條。

呼吸再一次破碎,這一次寧清歌連勾住盛拾月的力氣都沒有了,直接跌落入床鋪,眼簾都無法撐開。

盛拾月下意識跟隨,貼近她,低聲喊道:“寧清歌?”

那人沒了回應,像是累得昏迷過去。

“寧望舒?”

“姐姐?”盛拾月一連喊了好幾聲。

寧清歌像是被喊醒,勉強睜開眼睛,好半天才說了句話。

盛拾月聽不大清,越發附身貼近她,問:“寧清歌你在說什麽?”

寧清歌太過疲倦,一句話就好像耗費了之前積攢了全部力氣,極努力地從唇齒中擠出兩個字:“月亮。”

盛拾月不明所以,隻得附耳在寧清歌唇邊,又一次詢問:“什麽意思?”

“月亮……”

“我喜歡月亮。”

盛拾月怔愣住,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這場漫長的審訊終於有了答案。

她是她無數次仰頭凝望的月亮。

曾經在午間床榻的答案被時間洗刷的模糊,在盛拾月得知往事後變得不再堅定,哪怕再一次重複也無法令人信服。

所以寧清歌選擇另一種方式,北鎮撫司的方式,用嚴刑逼迫的方式,讓自己窒息,在瀕臨暈厥、頭腦一片空白的時候,唯一剩下的話語,就是她的回應。

盛拾月沉默良久,最後伸手,用指尖掃過對方疲倦至極的眉眼,在說完那句話後,寧清歌就已昏睡過去,這還是那麽久以來的第一次。

“寧清歌,月亮落在你懷裏了,”她又一次重複。

窗外的雨已停歇,天色大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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