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我介紹著從村裡矮子隊裡選將軍的景色及地方美食,兩個人也慢慢熟悉起來。
回到村委,天已經完全暗下來,香噴噴的味道從廚房傳到村委外頭,不用想都肯定是為慶祝選調生的到來而做的,我眉開眼笑進去一看,廚房裡麵堆滿了鎮級領導。
我愣了愣,又回想起他們其中一些人對我的不尊重,我討厭敬酒,我討厭敬酒時他們風輕雲淡略過我又有說有笑去敬其他人。
而我等待他們來對我敬酒時的那種慌張,焦慮,煎熬轉變成卑微,敏感,難受,坐立不安,這些場景在我腦中揮之不去,我產生了退縮。
“乾嘛呢?發什麼呆,去坐呀!”林景耀用手臂碰了一下我催促道,仿佛跟我很熟。
我心神不安應了一聲:“沒乾嘛。”
看見婦聯主席一旁還有幾個空位置,我直接去到她的身邊入座,同為女人,她會給我安全感,而且我跟她也熟悉。
但沒想到林景耀也會跟我入座,並且他就坐在我的身旁還把凳子移過去再挨近我一點,我麵露驚愕。
可能他剛初入社會,不懂這些餐桌“禮儀”,今天的菜席是為他而開的,他應該去到在場最有權利的那個人旁邊坐,而不是跟我這種小人物坐。
現在餐桌上最大的就是鎮人大主席在左,隨後是副鎮長在右,他們兩個中間空著一個位置,人大主席一旁入座的就是第一書記,副鎮長一旁入座的是村黨總支部書記。
因為我餘光早已留意到那裡留了一個位置,書記鎮長兩人沒有掛在本村,不會因為這種慶祝入職的事情大動乾戈請他們來,畢竟每個村委都會有那麼幾個選調生,那個位置大概率就是他的了。
我撇過頭去小聲提醒他:“不要在我這裡坐,去其他地方坐。”
“啊?”他納悶的發出一聲,不懂為什麼我要驅趕他。
此時,人大主席與副鎮長也發現了他坐的位置不對,半開玩笑招呼道:“過來這裡,過來這裡,來這裡陪我們喝酒,這個位置是特地為你而留的,那邊都是不喝酒的人坐的。”
林景耀想說自己從小到大從未碰過酒,剛要脫口而出腦子終於恍然大悟。
人大主席接著找話題道:“看你入戶認識脫貧戶那麼久都沒有回來,剛想要說打電話讓你回來,沒想到你就回來了,哈哈哈。”
其他人跟著有說有笑附和:“是啊!是啊!”
“哈哈哈。”
菜在陸陸續續上完,環視著這一桌子人,人數來的也七七八八了,在場最有權利的開始動筷,底下的人才跟著動筷。
但不可能像吃席一樣乾吃飯,也不會像普通人一樣聊日常,肯定多多少少會聊點官場上的東西。
這段時間就是我最難熬的時段,每一分每一秒仿佛都放慢了幾百倍,幸好酒桌不是可轉的,否則這種活又輪到了我的手上,更加難熬,吃飯都不能吃安心,要隨時注意哪個領導的目光,從中推出他可能會更喜歡哪個菜。
“來,大家敬小耀一個,慶祝他成為我們村委的一份子。”副鎮長道,大家起身舉杯慶祝。
“謝謝!謝謝!謝謝大家!”注意力引到自己身上,知道這件事遲早會來臨,但還是不明如何接話,隻能略顯急促道謝。
在頭頂明亮吊燈照耀下,照的一次性透明杯裡的白酒雪碧格外的純淨,雪碧滋滋作響,圓滾滾的氣泡清晰可見,大家仰頭一飲而儘。
舉杯慶祝完,林景耀像是猛然間開竅般離開座位從人大主席圍繞一圈開始敬酒:“日後不懂的事還需要領導多多指導,來,敬主席一個。”
“往後兩年需要與書記一同工作,不懂的事還需要書記多多包涵。”
“……”
一直輪下去,眼看就要輪到我了,吃飯都吃不安穩,生怕輪到我我口中還咀嚼一大塊飯菜說不出話。
可能是初次飲酒,幾人過去,林景耀白皙的臉蛋像上了腮紅一樣粉粉的。可能是跟我接觸久了,再加上我的年齡比所有人都要小,他那顆急促一直緊繃怕說錯話的心似乎有所釋放。
從敬他人的一臉認真與小心翼翼,輪到我肉眼可見的嘴巴微微笑起,一臉輕鬆甚至還帶著一絲擠眉溜眼。
他低下腰壓低聲線帶著一絲挑逗道:“敬離妹妹一杯~”
濃烈的酒氣從他口鼻中噴灑而出,我不禁偷偷憋住一口氣,略顯不知所措地笑起,村乾部或駐村工作隊員他們有時會調侃叫我離妹妹。
但他們年紀都要比我大上兩輪之多,覺得沒有什麼不妥,語氣也沒有這麼黏膩,可眼前男人隻比我大幾歲,正值青春巔峰與成熟穩重時期,長得又高又瘦白皙帥氣,無論是外表還是學曆堪稱完美,無時無刻不散發著強烈的男性荷爾蒙,會給青春女孩產生錯覺,包括我也不例外,所以覺得這聲稱呼過於偏道。
“不要叫我離妹妹,叫我離曉知或小知,這樣喊不習慣也不太好!”我是一個直來直往,有話直說的人。
“好的,離妹妹~”他杯子直接低我一個度壞笑地碰杯,一口乾完,隨後收回笑容,一臉正經的重新倒滿去敬下一位。
我無奈地瞪了他一眼,並無惡意。
酒過三巡,整場宴席非常愉快,差不多接近尾聲,再加上鎮上離村裡有十幾公裡,差不多八點半鎮領導就打道回府,容納十幾人的桌子瞬間空了不少位置,剩下的隻有本村委乾部。
林景耀兩眼空洞,彎腰駝背醉醺醺坐著,脖頸麵孔通紅,他提出上房間休息,可村乾部不肯硬要他入鄉隨俗留著看大夥猜碼,好往後他也能陪大家在酒局上猜碼而不顯得那麼另類。
“小耀呀,看好了。”
“二妹靚、兩文錢、兩條女,三文雞、三輪車……”
林景耀隻覺得吵耳聲漸漸在耳邊虛化,隨後“砰”一聲,腦袋一疼,眼前一黑就沒有知覺了。
……
再次睜眼周圍已是一片漆黑靜謐,丁點從窗戶門底穿過的光線都沒有,令他感到無比的陌生,回想起來這已經不是在家裡了。
他軟弱無力往床頭摸索手機,手一動就會牽扯腦袋,昏昏沉沉的腦袋刹那間轉變成頭痛欲裂,他難受地呻吟幾聲。
“再也不喝酒了,頭好漲!好痛!”
“奇怪?”
“曆來我都是習慣把手機放到床頭邊的,隨手一夠就能夠著,現在怎麼摸不著了?”
斷片的記憶開始連接,回想起來自己並非自然睡覺,而是“被迫”睡覺,他又趕緊往口袋摸了摸,果真在口袋。
手腳酸軟,連提手機都是重的,開機一看,房間亮了,眼睛卻瞎了。眯著眼睛調低亮度,時間已是淩晨三點多。
昨晚飲的酒過多,已然容不下飯菜,現如今肚子不僅餓,還有強烈的灼燒感,村裡頭落後沒有外賣,又不好意思叫醒正在酣然入夢中的同事起床開廚房的門,對這裡人生地不熟,該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