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年關將近,工作室從上到下忙成狗。
“嗎的,不乾了!”白池第5次摔下手裡的方案。
“前段時間流感,整個部門就你一個人全勤。
”我冷笑著提醒他。
“害!不要拆穿我啦,討厭!”白池小拳拳捶到我背上,我差點斷氣。
“楠姐,這個月要去A市和合作方洽談明年的合作項目。
”助理小劉弱弱提醒道。
兩眼一黑,我還不如直接斷氣呢。
這B班是一天也不想上了。
會議室,氣氛有點低沉。
設計部和市場部兩個代表唇槍舌戰。
江硯坐在主位,垂眸思索。
最終拍板決定兩個部門都派出代表去A市接洽新業務。
會議結束,一幫狗腿簇擁著江硯出門,我低頭收拾電腦,不再多看。
也沒有立場多看。
部門經理是個十分健談的樂天派,他笑嗬嗬地晃悠到我旁邊。
“喲,小林,在忙啥呢?”一聽這話我就知道這人要給我找事做了,我斜眼看他:“徐總,有事就說。
”“你看你這眼神,我可要傷心了。
”徐林誇張地歎氣。
演技過於浮誇,我不想搭理他。
“是這樣的,你看反正你也要去A市,就順帶把會上的任務給完成了嘛。
”我:?您看我臉上是否寫著冤大頭三個字?不論我如何拒絕,最終這個任務還落在了我的頭上。
接下來的兩周我上班的怨氣比鬼都大,連白池都夾緊了尾巴做人。
7忙碌的生活使人充實,充實過了頭,我開始失眠。
然而連夜的失眠之後我終於在出發這天睡過頭了。
這回換我夾著尾巴伏低做小挨個道歉了。
唉,生活不易,小林歎氣。
幸好飛機也晚點了。
市場部的羅姐挨過來和我打招呼,見我麵色不好關心了一番。
上了飛機,我向空姐要了毯子,帶著眼罩正要補覺時,身旁的羅姐突然激動起來。
“小林,快看,老板娘也來了!”我推了推眼罩抬頭,撞進江硯那雙黑沉的眼睛裡。
自上次過後,諾大的公司裡,我們再也沒有交集。
此刻再見,我心中酸澀難當。
“阿硯,幫我提一下嘛!”哦,是小香風。
小香風真名叫恬覓,人如其名。
長得也很甜蜜,笑起來臉上的酒窩深深。
公司從上到下對這位老板娘印象都很好,大讚其郎才女貌,佳偶天成。
我不再看那邊,又吞了顆感冒藥,拉上了眼罩。
嗬嗬,郎才女貌,佳偶天成。
關我屁事。
我腹誹著,然後睡著了。
夢裡有江硯,也有周寧心。
“阿楠,媽媽求你了,跟江硯分手吧!”有人拽著我哭喊。
“媽,我做不到。
”我反手抓住女人冰涼的雙手,喉嚨澀痛。
“你是要逼我去死嗎?我死了你就開心了是不是?我死了就如你的意了!”“媽……”我抱住發瘋的女人,說不出話來,巨大的悲傷籠罩住我,將我淹沒。
“林楠, 不要再往前走了,你看看我,我是周寧心啊,快過來我這邊。
”我回頭去看,周寧心還穿著高中校服,一臉焦急地朝我伸手。
懷裡瘦小的女人還在不停地顫抖嗚咽。
原來不知何時我坐在了天台的邊緣,有風吹來,我閉上眼睛感受發絲拂過臉頰的微癢。
有點像江硯的手指在笨拙地為我梳頭,偶爾會被他扯痛。
很奇怪吧,一個做得出試卷上所有難題的人,卻捏著我的頭發犯了難。
笨手笨腳的樣子十分可愛。
江硯,我嘴裡喊出這個名字,不自覺地笑起來。
“林楠,如果你和我在一起是為了報複我,那恭喜你,你成功了。
”顫抖的聲音低沉。
“阿楠,彆走,算我求你。
”電話裡江硯似乎哭了,鼻音濃重。
彆哭,江硯,這不是你的錯。
我張嘴想安慰哭泣的人。
然而說出口的話音冰冷:“彆糾纏我了,江硯,你緊追不放的樣子很難看。
”電話那頭嘟聲不斷,飛機的轟鳴聲將我和江硯分離……渾身一抖,我滿頭大汗地醒來,驚魂未定。
飛機正在落地,A市到了。
8到了下榻的酒店,我放下行李,和衣倒在床上。
感冒的症狀越來越嚴重,希望不要影響明天的行程。
門被敲響,我不想動彈。
羅姐微信戳我:“小林,我給你帶了吃的和藥,等下記得拿哦。
”我有氣無力地回了個感謝大佬的表情包。
……這次的商務合作在雙方的有意促進下順利簽約,對方甚至為此舉辦了一個酒會。
我沒帶禮服,線上威脅了徐林一番後他同意了報銷。
我高貴冷豔地走進商場。
漂亮裙裙,姐來了!導購看到我雙眼噌地亮起,我們像走失多年的姐妹一拍即合。
簾子拉開,我有點不好意思地走出來。
“女士您的眼光太好了!這件禮服簡直是為您量身打造,將您的氣質整體又拉高了一層樓呢!”“前麵三件你都這麼說。
”我聽不下去了,無情打斷她。
不過這身黑色無袖長裙的確挺得我眼緣,剪裁自是不必說,腰間收攏,裙擺自然垂落,很是低調。
“一般。
”哪來的狂徒?我轉頭,江硯一手插兜走進來,模樣慵懶。
帥且討打。
我不想理他。
“穿這件。
”他順著錯落的衣架走了一圈,伸手指給我看。
“男士您的眼光太好了!我這就為您取下來試穿。
”我眼睜睜看著導購連蹦帶跳地過去,也許這個月KPI在向她招手了。
“江總這樣的大忙人也有逛商場的時間嗎?”我皮笑肉不笑地問候他。
“所以要來購物放鬆一下心情,你呢?”江硯四兩撥千斤,隻言片語擊潰我千軍萬馬。
萬惡的有錢人。
算了,我忍!穿著江硯隨手指的裙子走出來,我有點緊張地捏著裙擺。
圍觀的其餘店員發出讚歎聲,我毫無知覺地站在鏡子前,打量著有點陌生的自己。
小黑裙的款式複古,抹胸的設計,顯得人格外嬌俏,隻是此時穿著這優雅黑裙的我素麵朝天,平白拉低了裙子本身的氣質。
導購停頓了一下,拍著手誇讚道:“女士您的眼光太好了!這件禮服簡直是為您量身打造,將您的氣質整體又拉高了一層樓呢!”好了,閉嘴吧。
我又看向江硯,這人神情有點恍惚,像在走神。
fine,故意羞辱我呢?“勉強看得過去吧。
”回過神來的江硯點評,麵色沒什麼變化。
我翻了個白眼回去換下,轉身在鏡子裡看見江硯唇邊勾起的一抹笑。
我立刻收回眼神,心跳如擂鼓。
9古老的大提琴音與酒杯碰撞聲相映成趣。
我不太自在,腳下的高跟鞋讓人沒有安全感,總覺得下一秒會崴到腳。
和羅姐一道應酬完客戶後,我找了個角落坐著休息。
美麗是需要付出代價的,隱隱作痛的腳告訴我。
“林小姐?”我嘴裡還叼著個葡萄,茫然地抬頭。
西裝筆挺的人扶了一下眼鏡,笑著伸出手。
伸手的人叫陳鋒,是另一家上市公司的高管,我們業務上有合作往來,算是半個熟人。
“我遠遠看著就覺得是你。
”陳鋒遞過來一杯香檳,同我碰杯。
“倒是第一次和陳總在酒會上碰麵。
”我笑著抿了一口。
“這是這個無聊酒會帶給我的唯一驚喜。
”陳鋒話未說完,有人向他敬酒,他隻得過去寒暄。
陳鋒喜歡我,某次聚會上,他像談論明天的天氣一樣向我表白。
我尷尬地想拒絕他,他表示理解,並希望和我從朋友開始做起。
事實上他也從未逾矩,拋開他對我的感情來講,這是一個非常值得深交的朋友。
應酬完熟人的陳鋒走回來,歎氣,朝我無奈道:“生活不易呀。
”我被他逗笑,這是從我這學會的口頭蟬。
“對了,今晚很漂亮。
”陳鋒微笑著誇讚我。
害,這人忒會說話。
。
我沉浸在誇讚聲中,有點飄起來了怎麼辦?“陳總,好久不見。
”江硯說著話,舉杯走了過來。
他的表情看起來像是在生氣,顯得整個人鋒芒畢露。
生意人的交流我不太想參與,恰好窗邊有風吹進來,我抖了一下,想溜。
“冷?”江硯皺眉問我。
不等我答話,揚手招來狗腿林原,低聲吩咐了幾句。
陳鋒卻已經脫下外套。
我眼皮一跳,正想拒絕。
“阿硯,你怎麼跑這裡來了,害我找了一圈。
”恬覓一襲白裙,臉上帶著笑走過來,伸手挽上江硯的小臂。
江硯沒有動,也不再看我。
神啊,來個人帶我走吧。
這宣示正宮的狗血場景是怎麼回事?去而複返的林原顯然也有點驚訝。
“林小姐,你好。
我是江硯的未婚妻,恬覓。
”我看著恬覓彆有深意的笑容,也伸出手來和她相握,一觸即分。
恬覓顯然誤會了什麼,她驚喜地朝江硯看去:“阿硯,你怎麼知道我會冷的?太貼心啦!”與此同時我的肩上一暖,陳鋒朝我低聲道:“彆凍著了。
”“謝謝。
”我感激地同他笑笑。
林原手中的外套也順勢披到了恬覓的身上。
陳鋒執起我的手挽住他,禮貌地同江硯幾人告彆,走向彆處。
江硯並未出聲,隻沉默地看著我和陳鋒,眼中閃爍著我不懂的情緒。
我由衷地感謝陳鋒,替我化解了這次的尷尬。
說來可笑,我所有的鎮定在恬覓若有若無的地位宣誓中節節潰敗。
後來我問過陳鋒,他笑了笑,溫和地說:“我隻是覺得那個時候你需要我那樣做。
”很難想象,名字這麼銳氣的人會有如此謙和的性格。
陳鋒真的是個很好的人。
……眾人結束工作後陸續離開A市,我留了下來繼續完成另一項工作。
那天到底還是受了涼,後來的幾天,我強撐著和合作方開完會後就倒下了。
連日的疲憊和心裡雜亂的念頭交織著。
半夜醒來熱得厲害,我打前台電話要了支溫度計。
自從收到通知要來A市,我的內心就不曾平靜過。
這裡是我噩夢的來源,也是美好愛情破碎的傷心地。
人前的我裝作若無其事地侃侃而談,到如今終於撐不住了。
10機器人送來溫度計和一盒熱粥,一盒藥,十分貼心。
等我好了一定要給他們寫50字辣評。
再次冷汗津津地醒來時我的狀態十分糟糕,心跳劇烈,眼前陣陣發黑,我滿床摸索手機。
搜尋無果後,我撥開座機,顫抖著輸入號碼。
意識飄遠之際我好像聽到有人砸門的聲音。
很吵,我想叫門外的人彆砸了,砸壞了我還得賠償。
但我說不出話。
門被粗暴打開,透過走廊的燈光,我看到江硯驚慌失措地衝進來,伸手觸碰我的臉,慌亂地抱緊了我。
我是在做夢吧,江硯怎麼可能在意我的死活。
這次醒來後我發現自己躺在病房裡,窗外的天色看著黑沉。
玻璃瓶的液體一滴一滴順著管子注入我的身體。
注水豬肉也是這樣做的嗎?我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
“祖宗,都病成這樣了還笑呢!”周寧心正在費力地翹著手指削蘋果,飽滿的蘋果被她削得隻剩個芯。
可憐的蘋果。
我控製不住地笑出了聲。
“醫生!醫生快來!這人燒成傻子了!”周寧心驚慌地在門口大喊。
我仿佛被戳中了笑點笑得停不下來,在她驚恐的目光中幅度太大,脫針了。
什麼叫樂極生悲,我無語望著天花板。
剛被醫生訓了一頓,笑不出來了。
周寧心點頭哈腰地送走醫生護士,一轉頭朝我狂噴。
“你怎麼搞的,感冒嚴重成這樣?工作太累了?”“有點。
”我張嘴接過橘子,沒什麼精神。
“還好知道打前台電話,我都被你嚇死了。
”周寧心埋怨我。
“你什麼時候過來的?”我心中疑惑。
“呃,當然是醫生用你的電話聯係的我啊!”周寧心低頭剝橘子。
行吧,我也沒精力追問。
“我給你點了粥,兩天沒吃飯了,吃點清淡的。
”“暈了兩天?”我驚呆。
“對啊!我來的時候還以為你嗝屁了,給我一頓嚇得腿都軟了。
”我伸手,周寧心會意地抱了抱我。
11離開A市的前一天,我來到了一家療養院。
“林姐最近狀態很好,前些天還和隔壁房的徐阿姨學織了圍巾。
”我頭抵著窗戶,看向庭院裡坐著的女人。
她是我媽。
五年前她反鎖房門,一把火燒了我的房間,當時我正在睡覺。
所幸鄰居發現及時,我得救了。
這五年我沒有回來看過她一眼,如今再見,她已經有白頭發了。
“林小姐,你想和她說說話嗎?”戴著眼鏡的胖醫生問我。
“不了。
”也許是我太自私吧。
記憶裡濃煙滾滾的房間,我絕望地扣著房門,求外麵的人放我出去。
卻始終沒有得到回應。
收回思緒,我和醫生簡單告彆。
辦理完續費的一係列問題,負責人送我出門。
路過庭院側邊的走廊時,聽見有人帶著疑問般輕聲叫我的名字。
我麵色未變,沒有回頭。
12回S市的飛機上,周寧心靠著我的肩膀睡熟了。
我怔然地看著窗外。
也是這樣一個陰沉的雪天。
大二課程多,我幾乎是學校最後回家的人。
江硯的專業放假早,但他非要死皮賴臉等著我,說要送我回家。
自從談了戀愛之後他就化身狗皮膏藥,整天粘著我。
我有時候覺得他很煩,但是多看兩眼他的臉,我又不煩了。
可能這就是顏狗的自我修養吧。
全程江硯都緊緊抓著我的手,總讓我有一種這是最後一麵的錯覺。
下車之前我再三保證會每天想他,江硯才不舍地回去。
我走到出口才發現手機落在了江硯那裡。
等我穿過人群找到排隊等安檢的江硯時,發現他站著發呆,神色十分冰冷。
我躊躇了一下,伸手拍他,看見是我,他立馬笑起來。
也許是我的錯覺吧,江硯平日裡對外也總是一副欠抽的臭臉。
我這麼想著,刻意忽略心底的一絲不安。
從電梯出來,還未進家門就聽見一陣打砸聲。
隔壁的門開了個縫。
我看了一眼,掏出鑰匙開門。
“你還知道回來!”隨著罵聲,有東西砸了過來。
我捂著額頭,躺在地上的遙控器粉身碎骨。
披散著頭發的女人正雙手叉腰,嘴裡不住地喘著粗氣。
客廳一片狼藉。
“媽,你又怎麼了?”我儘量平靜地開口。
兩年前我的繼父因賭博和故意傷人坐牢了,我的養母,也就是此刻發瘋的女人,精神就有些不大正常。
具體表現為毫無預兆地發怒和被迫害妄想症。
發病時的攻擊對象是我。
“你的藥呢?吃完了嗎?”我繞開她,習以為常地拖著箱子走進房間。
“房產證是不是在你那兒?”神情猙獰的女人走過來質問我。
其實這樣的對話已經重複很多次了。
我沉默著不開口,無話可說。
我是被人丟棄在路邊的,撿到我的人是個老頭。
也就是我媽的爸爸,我名義上的姥爺。
我很少叫他姥爺,總是沒大沒小的叫老頭兒。
他就捏著象棋,佯裝生氣要掐我的臉,嚇得我上躥下跳,末了又哈哈笑著丟給我一顆糖。
後來老頭生病了,臨終前拉著我的手,說留了套房子給我。
這世上唯一愛我的人走了,隻剩下我。
房產證的確在我手裡,但我不會給她。
見我不答話養母突然推開我,衝進房間一通亂翻。
聽著乒鈴乓啷的聲音,我掐住掌心。
絲絲縷縷的疼痛讓我迅速冷靜下來。
翻找無果,養母“咚”的一聲跪在我麵前,哀哀地哭。
“林楠,媽求你了,你把房產證給我吧。
”我知道她想做什麼,牢裡的男人生病了,她想把房子賣了給男人治病。
前兩套房子也是被男人哄著賣掉的,為了還賭債。
我從不叫那個男人爸爸。
一個吃喝嫖賭樣樣俱全,動輒打罵小孩的男人不配做父親。
良久,停止哭泣的人站了起來。
她麵容憔悴,惡狠狠地盯著我,仿佛我是她的仇人。
我伸手拉她,她反手給了我一耳光,一言不發地摔門出去了。
夜裡被濃煙嗆醒,我呼吸不暢,低咳著從床上爬起身開門。
擰不動,門鎖有更換過的痕跡。
我捶著門大聲呼喊媽媽,隔著門板卻傳來她的笑聲。
她說:“一起下地獄吧,阿楠,”13我迷糊著醒來,周寧心搖晃著我的肩膀。
“怎麼了?”“阿楠,你做噩夢了嗎?”周寧心擔心地摸摸我的額頭。
“沒有,夢到以前的事了。
”我捏著眉心,腦袋脹痛。
聽我這麼說,周寧心也沉默了。
半晌,她才開口:“過去的事注定沒法改變,忘掉從前吧,向前看。
”我讚同地點頭,然後說:“但是你點燃鞭炮塞我帽子裡的事我永遠都不會忘記。
”原本還想再說兩句的周寧心果斷閉嘴,狗腿地送回眼罩。
下了飛機後各自回家。
生活照常,我依舊每天忙得團團轉,憋著最後一口氣等待年假。
這天一到公司,白池就衝我神秘地招手。
又有什麼新八卦了?我放下包湊近人群。
“最新消息,江總會在年會上宣布一件大事。
”就這?我還以為是什麼八卦呢,浪費我表情。
“彆急著走啊!”白池一把拉住我。
“林特助透露,江總要結婚了。
”謝謝,晴天霹靂也不過如此了。
我敷衍了他幾句,回工位了。
然而放在鍵盤上的手卻遲遲按不下去。
窗外的風吹得我瑟縮,今年的冬天似乎格外的冷。
我在心底告訴自己:向前看,彆回頭。
但我知道,這很難。
人有時候就是很奇怪,越是不想碰見的人,越容易見到。
或許我應該把不想碰見的東西改成人民幣?第三次在電梯遇到江硯時,我尋思著。
已經很晚了,公司的人早已走光。
我盯著慢慢變小的數字發呆。
或許我真的該辭職了,我想著。
“聽說你生病了?”江硯目不斜視,翻動著手裡的文件,開口問我。
跟你很熟嗎?“好點了沒?”他又問,這回轉頭看我了。
“嗯。
”我真的很心累,但不敢得罪。
“怎麼了?”繼續問。
這時負一樓到了,我如臨大赦,背著包迅速遠離。
“林楠。
”江硯卻從身後叫住了我。
我停下,沒有轉身,也不想轉身。
“你還好嗎?”他聲音低啞地問我。
真奇怪,明明當初是我傷害了他。
但此刻我卻從這句話中聽出了愧疚來。
我果真是累昏頭了。
“挺好的。
”我回答道。
說完我拉開車門,啟動車子。
開出去時我看了一眼後視鏡,江硯還站在原地,看向我的方向。
看起來好像有點難過的樣子,和往日的冷漠截然相反。
14年會上,我鬼使神差地又穿上那條裙子。
就當是最後的告彆吧,我告訴自己。
工作室眾人盛裝出席,就連一向邋遢的白池都罕見地穿了西裝。
終於有個人樣了,我倆假笑著誇讚對方。
台上眉目冷峻的江硯作為大老板在進行年終總結發言。
“誒!你看那邊。
”白池拍拍我。
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哦,江硯的未婚妻。
穿著小禮服的恬覓正笑著同一個珠光寶氣的貴婦說話。
貴婦是江硯的母親,我見過她。
隻不過那場見麵的主題是讓我離開她的兒子,所以最後不歡而散。
我當時怎麼說的來著。
哦,我說您不能因為自己的感情不順就破壞自己兒子的感情吧?唉,還是太年輕了,現在就是後悔。
有人坐在我旁邊的位置上。
“怎麼東張西望的?”陳鋒笑著說。
“八卦是女人的天性。
”我笑著回他。
再次看到陳鋒我有點尷尬,又想起了上一次的宴會上發生的事。
陳鋒好像知道我在想些什麼,他輕巧地換了話題。
會場上的燈光極具氛圍感,映射在他的金絲眼鏡上,有同事屢屢看向這邊。
空氣沉悶,我找個借口出去透氣。
洗手間內,我有點心不在焉地對著鏡子補口紅。
高跟鞋的哢嗒聲不緊不慢,由遠及近,我從鏡子裡看到了穿著旗袍十分優雅的,江硯他媽。
老天,這口氣還不如不透。
惹不起就溜,我側身準備出去。
“怎麼?見到熟人不打聲招呼嗎?林小姐。
”五年了,看樣子江硯他媽還沒忘記我們當初的不愉快。
在年終獎打到我卡裡之前,我不太想和這位對上。
“費儘心思和我兒子再次相見,他正眼看你了嗎?”石心柔放下手袋,慢條斯理地端詳手指上的紅寶石戒指。
“您想多了,我隻是完成我的工作。
”我麵無表情地開口道。
再次麵對石心柔,我心情複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