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現在的關係，似乎連多說兩句話，都變成了貪心。
“我吃飽了。”顧雪婷放下筷子。
董開慧看了一眼裝死的季風，這狗兒子死活不說話，她真是服了。
他要是再不說話，那她這個當媽的可要動手了！
“婷婷不再多吃點？”
“不了阿姨，我要控製體重的。”
“唉，你們年輕人就是這樣，隻要風度，不要身體。”
“我是練舞蹈需要保持體型。”
“唉對了，我聽小風說他開了家公司，這小子說的挺邪乎，說是網絡公司。
我反正信不了幾個字，你和他一個學校，有了解嗎？他該不會被騙吧？”
噗，咳咳咳！
正在喝湯的季風差點嗆著。
他翻了個白眼，心裏卻有點無奈，自己親媽真是一點虧都不吃啊。
他太懂自己老媽的想法了，說到底還是心疼兒子。。
顧雪婷欺負他兒子好多年，她看在眼裏，急在心裏。
以前董開慧打也打了，罵也罵了。
季風不懂事，她又不能真把兒子打死。
再加上老季和李玲琪的那些故事，這新仇舊恨，肯定是放一起算的。
現在自己兒子起飛了，那她這個當媽的不得狠狠裝逼？
不過季風還是覺得，董開慧這種裝逼的手法實在太過於粗糙和明顯。
唉，算了，誰讓她是親媽呢。
要是擱村裏頭，誰家兒子有出息了，親媽肯定會去村口吹的。
就由著她吧！
顧雪婷也是被問的一愣，表情突然變得有些古怪，她看了一眼董開慧，卻隻從董開慧的臉上看到了期盼。
那是一個媽媽對兒子的期盼。
很正常的，對吧？
“額，季風和溫暖確實開了一家公司，叫指尖未來，這公司在我們學校很有名。
但他人比較低調，不是熟悉的人，很多都不知道季風是指尖的老板，他……確實很厲害。”
顧雪婷並沒有過分吹噓，她隻是實話實說而已。
季風確實厲害，但這一切都不屬於她。
甚至換一種說法。
她顧雪婷人蠢，眼瞎。
就是因為她人蠢，所以才做了那麽多的蠢事，就是因為她眼瞎，所以才錯過了季風。
“真的啊？我還以為這小子跟我吹牛逼的。”
季風：……
董開慧可算揚眉吐氣了。
季廣尋默默戳了戳董開慧，示意她不要太過分了，都是小孩子。
可董開慧卻壓低了聲音，在老季旁邊附耳：
“你剛才跟她說的話，我在廚房偷聽著呢，算你表現還可以，那箱紅棗粥給我吃，聽到沒？”
季廣尋這下終於不吱聲了，嘴角抽搐。
“行……”
也不怪老兩口心裏都有怨氣，其實兩家的恩怨，從上一代一直延續到了這一代。
如果不是季風幡然醒悟。
那他們一家人的結果，真不好說。
顧雪婷低著頭把兩隻手握在一起，鼓起勇氣：
“叔叔，阿姨，飯也吃過了，我要告訴季風的事情也說了。
至於以前……以前的事情是我不好，非常不好，對不起。”
看到顧雪婷鞠躬道歉，董開慧怔了怔，她看了一眼季風。
見季風隻是微微搖頭，便歎了口氣：
“算了，都是小孩子的事情，過去就過了。”
董開慧是這樣的，心疼兒子。
當媽的見不得兒子受虧，可如果兒子都不在乎，那她也沒什麽好說的。
嘴不算刀子，豆腐心卻是真的。
另一邊的季廣尋給自己點了根煙，對一旁的季風打了個送人的手勢，隨後獨自跑去陽台抽煙，沒搭這個話。
而顧雪婷本人似乎也在這一刻重拾了曾經的勇氣和驕傲，她抬眸看向季風，淡然問道：
“季風，你能送送我嗎？”
季風愣了一下，他原本也有送的意思，老季也開了口。
隻是沒想到顧雪婷會突然有此一問。
見他不吱聲，顧雪婷明亮的眸子逐漸黯淡。
她轉身走向鞋櫃，準備換鞋離開時，季風終於開了口：
“好，我送你。”
今晚的這頓飯，季風吃的少，說的少，一副不想理人的樣子。
顧雪婷已經做好了被拒絕的準備，季風的拒絕，她已經快要習慣了。
現在季風答應，反而成了她的意外之喜。
“謝謝。”
“不用客氣，大晚上，你一個女孩子也不安全。”
似曾相識的理由，似曾相識的話語。
曾幾何時，季風說過無數次這樣的話，隻是當時的顧雪婷都沒有放在心上而已。
“對不起。”
剛才的對不起，是對季風的父母，這一聲，是對季風。
她已經和季風說過很多次對不起。
但無論說多少次，都沒有了意義。
季風重新穿上了外套。
顧雪婷盯著他默默發了幾秒，不知不覺中，季風已經變得很帥了。
像大人模樣……
“嗯。”
兩人一前一後下了樓，季風始終走在前麵，而顧雪婷就這麽默默的跟在身後。
曾經的位置變換，時間和過往都很令人唏噓。
“季風。”走到停車場的門口，顧雪婷突然喚聲。
“嗯？”
季風轉過頭，看著站在風中的顧雪婷，目光平靜。
他感覺顧雪婷有話要說，可顧雪婷隻是抿了抿嘴：
“先，上車吧。”
“好。”
季風雖然有些疑惑，卻沒有詢問的意思，顧雪婷的事情，他沒什麽好奇心。
走到奧迪車前，季風很禮貌的開了後座門。
可顧雪婷卻在這時後停駐了腳步：
“我能坐前麵嗎？”
“？”
“就一次。”
顧雪婷上前了一步，季風蹙眉後退了一步。
他不知道顧雪婷是什麽意思，所以隻能保持沉默。
“……”
“求你，真的就這一次。”
眼見顧雪婷露出央求的神色，季風歎了口氣，最終搖了搖頭：
“不至於這樣，副駕駛坐過很多人，上車吧。”
季風的鬆口，讓顧雪婷瞬間展顏。
但季風隻是默默錯開顧雪婷，來到了駕駛位上。
發動車子。
紅色奧迪緩緩駛出小區。
兩家的距離不算近，所以他們要經曆挺長的一段城市主乾道公路。
在車水馬龍的公路上，兩人都默不作聲。
季風很平靜的開著車，他隻希望快點到顧雪婷家。
而顧雪婷則是手裏攥著一團紙，一點一點揪下來，拽斷，又重新捏在手裏。
她的心也如同這張紙一般，被一點點碾碎，又被重新攥在一起。
僵硬的氣氛持續了約莫5分鍾。
最終還是顧雪婷重新開啟了話題：
“季風。”
“嗯？”
“其實，我有些話一直想跟你說，但始終都沒有機會。”
為了今天的談話，她像是做足了一切的準備，季風這次也難得沒有打臉。
如今的他，早已平靜：
“說吧。”
“你刪了我的一切聯係方式後，那段時間朋友們都說我終於解脫，說我終於又變成那個開心活潑的人。
脫離苦海，一切都能重新開始。”
“挺好的。”季風點點頭，表示認同。
可顧雪婷卻直接搖頭：
“並沒有那麽好，他們不知道我其實很想一直在你身邊陪著你。
可我真的沒辦法了，不能總糾纏著不喜歡我的人。
而且我也明白，即使我變成了你喜歡的樣子，也不是你喜歡的人。
你已經有了溫暖，我不能一直不要臉吧……”
季風聞言愣了一下，這番說辭，倒是比以前成熟了很多。
“你能這麽想，挺好的。”
車子在紅燈處停下。
顧雪婷躊躇了幾秒：
“你能不能把我從黑名單裏去掉，我不會再騷擾你的。”
“好。”
見季風答應，顧雪婷的淚腺突然有些繃不住，她用手裏早已經撕碎的紙頭擦了擦，繼續笑著開口：
“我以前一直覺得……
錯過了春風，還有夏風，錯過了秋實，還有冬雪，錯過了之後，還會有遇見。”
季風很久沒有和顧雪婷正常聊天，今天他難得做出了回應：
“以前？那後來呢？”
顧雪婷苦笑一聲：
“後來啊，後來我才發現……
遇見了之後，還是會錯過，終是錯過了春華秋實，隻剩下了夏風冬雪。
原來錯過了，就真的錯過了。”
季風笑了笑，沒吱聲。
原本顧雪婷還沉寂在自己的深情話語裏，可她看到季風這樣的表情，頓時有些急了：
“季風，你不信我說的麽？”
“我信，但我還是覺得，你大可不必這樣深情。”
“為什麽？”
開著車的季風微微揚起嘴角，但他的笑容並不友善：
“人在失去之後，才會想起自己擁有過的那些美好。
你會懷念那段過往很正常，因為你感覺它們美好，但我看到的東西，是不一樣的……”
顧雪婷抿了抿唇：
“季風，你看到的那段過往，是什麽？”
“我隻看到了你在我表白時的貶低和鄙夷，在我難過時的pua，假如我對你的態度始終沒有改變，你還會像現在這樣？
不會，你會安然享受我對你的討好。
你不會把我放在心上，你隻會把我當成牛馬，用來戲弄你新男朋友的小醜。
理所應當的拿走我的一切。
所以對我來說，錯過了，也挺好的。”
季風的話如刀子，顧雪婷怔在座位上，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如何反駁。
她突然想起了之前季廣尋對她說的話。
她以為的美好，隻是她覺得美好。
他們早就放下了，放不下的人，是她們。
到了地方，車子在小區門口停下，沒有繼續往裏麵開。
顧雪婷這才猛然驚醒，看向季風。
剛才的話對她造成了很大衝擊，以至於原本的想法和說話節奏都被打亂。
見到了家門口，她才慌忙起來：
“季風，你，要上去坐坐嗎？我媽也說好久沒見你了。”
“不了，替我跟李阿姨問好。”
“我家狗最近生了崽……”
“我不喜歡狗。”
“我家貓會跳舞……”
“我貓毛過敏。”
“我……”
“顧雪婷，你真的不需要這樣卑微，你一直挺優秀的，在班裏就像個公主。
太卑微會讓人一個人失去底線，請尊重我，也尊重你自己。”
顧雪婷低下頭。
喜歡到卑微就是這樣，連關心都得小心翼翼生怕他嫌棄。
隻是曾經的角色發生了變換。
“對不起……”
到了嘴邊的“我隻是不想錯過你”還沒說出口，手機的提示音便打斷了兩人。
滴滴！
季風拿起手機。
置頂的消息很顯然是溫暖。
消息的內容也很簡單，隻有一張圖片，那是一張筆記本上的紙。
被夾在了曾經用來補課的數學書裏。
看起來珍藏的很好。
季風頓時浮現出笑容，是那份被溫暖撕下來的學習筆記：
【我可以錯過任何人，唯獨不想錯過你，因為錯可以改，而錯過了就真的沒有了。】
【說直白點就是你值得，也很重要，我真的很喜歡你。】
【我希望以後的路可以一起走，無論你喜不喜歡我，但我已經決定……】
【季風，我要去魔都找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