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1 / 2)







卻說眾人陪著南安王妃與仵作一道入府,到了靈堂,見棺材前的隻剩下霍家旁支的幾個男丁,賓客女眷俱已撤了。

王妃並霍晟二人跪在靈前下拜,才要禱告,有個嚎哭聲從後頭傳過來,隻見一個披頭散發的女子撲上棺木哭道:“王爺,你死了都不得安寧,他們竟欲開你的棺材……”話音未落,兩個粗壯的婆子衝出來抓了她的肩臂就拖,偏她死死的扣住那棺材隻管哭。

王妃喝了一聲:“柳庶妃!何來放肆!”

那柳庶妃隻做委屈狀嚶嚶啼哭,頗為哀婉的掃了一眼屋裏的人。

賈琮簡直想大喊一聲天助我也!背鍋俠出來的太及時了,今上手下負責挑人的特務頭子換人了麽?秦三姑跟這柳庶妃簡直是雲泥之別。遂拿眼角瞟了她一眼,低聲嘀咕:“他們家還有這樣的女人,霍王爺什麽品味啊。”

偏水溶聽見了,笑瞧了他一眼,也低聲道:“聽聞這位頗為得寵。”

賈琮打了個哆嗦:“他瞎了麽?”

這會子又衝出來兩個婆子,四人合力將那柳庶妃抓到後頭去,隻聽她一路嚎叫“王爺王爺不得安寧……”

賈琮忍不住又冒出來一句:“她這般鬼哭狼嚎的南安王爺才不得安寧!”

靈堂裏頭安靜了,見王妃麵上有幾分尷尬,賈琮遂向眾人道:“有件事兒恐是我想多了,特說在前頭。世人對不知道的事兒最愛胡猜,還愛將旁人往壞處猜,且總以為自己猜的是真相。故此我方才在門口請王妃先不要進來,等仵作並衙門的諸位來了、又請了這些德高望重的父老陪同作證。因為我是賈寶玉之弟,若我們賈家的人早早陪著王妃世子到了裏頭,恐怕有閒人無事生非、掰扯我們兩家秘議了什麽見不得光的事兒。如今有北靜王爺並諸位大人、父老作證,此事我們兩府俱不遮不掩一同候著音訊,後頭的事兒諸位隻管與世人明言。我們既然光明正大,旁人也就沒的猜了。”

水溶本拉著霍晟安慰,聞言不禁扭頭道:“你小小年紀竟能想到這些?委實難得。”

賈琮撇嘴道:“王爺不知,我實在是見識過流言蜚語的厲害。我父親雖憨厚了些,何嘗……”他忽然捂了嘴,睜大了眼睛咕嚕嚕的往屋中瞧了半日,傻笑道,“那個,我剛才什麽也沒說……”

京城雖大,真正認識賈赦的並沒有多少,多半是人雲亦雲的。自打賈赦掌了榮國府,早年那些貪淫昏暴的評語漸漸都散去了,又傳出許多憨厚爽利大智若愚的話來。雖然前者本是事實,偏人多愛忘事,又順帶聽聞賈母偏心眼子,漸漸的相信後頭那些傳聞的便多了。今兒賈琮這麽一玩,但凡聽過些三三五五的都以為他險些要說出他父親被祖母散了流言的話來,多有慨然者,嘆道:“賈恩候得了這麽個聰慧懂事兒子,也算不虧了。”

水溶是知道賈赦真麵目的,不禁好笑,低聲道:“你不怕查出來南安王爺沒有中毒嗎?”

賈琮也低聲道:“若沒有中毒,就必然有重病。橫豎不與寶玉哥哥並霍世子相乾。”

水溶眼神一亮,含笑打量了他幾眼,乾脆探下身子去與他咬耳朵:“你方才那些話分明是說給王妃聽的。”

賈琮眼神閃了閃:“哪有,我是說給大夥兒聽的呀。”

水溶揉了揉他的腦袋:“當真人小鬼大。”

王妃乃回身向眾人福了一福,道:“開棺事大,我一介女流不敢做主,須得先去請太妃的示下。”

水溶忙道:“自然如此,王妃請便。”

王妃便往後頭去了。

他們在門口折騰許久,太妃早已知道了。她本來也與霍煊一樣,滿心以為是賈寶玉勾引了霍晟;後聽下人傳來賈琮話中意思,他二人不過是尋常友人,並無龍陽之事。雖對霍晟偏心他母親有些不滿,老太妃終歸還是愛孫兒的。故此也與王妃一樣,打心眼裏盼著賈琮所言是真。一則她也想知道兒子是否當真是讓人下毒而死,二則洗清了霍晟之罪名。故此命人將鬨天鬨地的柳姨娘拉回她院子去,也答應了開棺驗屍。

太妃之命傳來,有南安王府的人便欲上前開棺,賈琮才要開口,水溶拉了拉他又輕輕搖頭,自己兩步上前道:“開棺對死者委實不敬,咱們又不是仵作,不如去外頭等著可好?世子也去吧,你留在裏頭反而不便。”

此事本不吉利,眾人其實並不想看霍煊的屍首,紛紛讚成。水溶便領頭,拉了猶豫不決的霍晟,眾人一道出去了。裏頭隻剩下仵作、五城兵馬司的人並南安王府的人。

眾人惴惴不安,霍晟雙目茫然盯著靈堂發愣,等了許久,終於看見仵作等走了出來。那仵作沉著臉向眾人道:“王爺委實身中劇毒,身子早已掏空、五臟皆損不說,骨頭也都脆了。這般身子,隨意跌一跤都能要他的性命。”

眾人“嘩~~”的炸開了鍋,水溶悄悄瞥了賈琮一眼,賈琮隻做滿麵歡喜。

有人瞧見了暗自向熟人搖頭:“南安王爺去了,縱是瞧在他們兩家往日交情的份上,也不當這般歡喜之意溢於言表的。我方才還當這小子來日可成大器……”

那人也瞧了瞧賈琮,道:“不過是個小兒,他哥哥脫了罪、他自己的推斷又不錯,自然是歡喜的,旁的也顧不上了。哪怕他是個天縱奇才,又豈能小小年紀就通人情世故?”

前頭那人聽了覺得有理,也點點頭,暗暗生出“此子不過是些小聰明”的欣慰來。

霍晟這些日子來皆渾渾噩噩,方才聽賈琮推斷也隻顧焦急淩亂,如今聽了這話,猶如蓋在頭頂的大山讓人搬走了一般,委屈、憤恨、失親之痛一並湧上心頭,終於“哇”的大哭了起來。

水溶乃拍了他的肩勸道:“總比不明真相的好,如今便可細查真凶了。”

五城兵馬司指揮使趙承分開人群走了過來向賈琮拱手道:“賈公子,依著你看,凶手是何人?”一時引得眾人皆瞧了過來。

賈琮搖頭:“不知道,又沒半分線索。會不會是尋仇的?早年被他打敗過的海匪?”

水溶思忖道:“海匪不過是些草寇,怕是沒這個本事混進南安王府。”

賈琮又想了想:“橫豎誰得了好處誰是凶手。另有,既然能給王爺下毒,必是他身邊的人。前頭這些日子人人都說王爺死於意外,他必然以為平安大吉了。如今此事掀翻出來,誰驚慌失措的八成是凶手。”

水溶頷首:“倒是有理。”

賈琮想想又搖頭:“不對。他們闔府都靠著王爺,王爺去了皆靠著世子,他二人本是這一大家子的大靠山與小靠山。哪兒有人會搬倒自己的靠山的?不是南安王府的人。”

霍晟忽然眼神一亮,撕聲喊道:“柳庶妃!”

眾人一怔。

賈琮翻了個白眼:“不可能,若沒了霍王爺那瘋婆子連根毛都不是!”

霍晟身邊跟著的那小子卻大聲道:“她新得了個兒子!王爺沒了世子獲了罪,王位便是他兒子的了!”

眾人又是“嘩~~”的一陣喧嘩。可不是麽?柳庶妃新得了兒子,施此毒計將南安王父子一並害了,王位豈非要落到她兒子頭上?剛才她扣著棺材不讓驗屍,不就是怕事情敗露、世子的罪名洗清了?眾人越想越對,都不住點頭。

趙承忙向霍晟拱手:“世子,不知能否讓下官與那位柳庶妃相談一二。”

霍晟自打與他父親之死撇清乾息,頭腦立時清醒了,因思慮片刻道:“此事乾息重大,她又是女眷,恕我不能做主,須得去請示祖母與母妃。”

趙承連連點頭。

霍晟遂煩勞幾位旁支的叔父兄弟代為照應客人,自己匆匆往後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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