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2 / 2)







這會子太妃王妃俱已得了報信,知道了仵作所言,正相視垂淚,罵那賊人陰險狠毒。霍晟過來將前頭推測一說,二人俱大驚。

太妃立了起來,拄著拐杖想了半日,道:“你出去,告訴趙大人,隻說此事純屬推測,且女眷不便,讓他們先查查那毒是怎麽回事,若當真查到她頭上再交予他審問不遲。再悄悄請那位賈家小少爺到書房一坐,細問問他可有什麽想頭沒有。”

王妃也說:“很是,那孩子極聰慧、又得貴人眼青,此事又多虧了他提醒,需好生謝謝他才是。”霍晟應了,往前頭去傳他祖母的話。太妃立時起身:“去審審那賤人!”

王妃忙說:“太妃,既然王爺是遭人迫害,那賈寶玉公子也算替晟兒擋了一難,賈姑娘那兒是不是該將人撤了?”

太妃身形一頓。她雖知道王妃言之有理,總歸霍煊乃是賈寶玉直接下手致死的,心裏仍不舒服。半晌才道:“罷了,委屈了她。”直領了人往柳庶妃處去了。王妃忙命人去撤了賈姑娘院中的婆子、待將諸事安置妥當了又親往寬慰她不提。

一時霍晟與趙承說完了話,那十二位作證的父老也起身告辭,霍晟親送了他們出門。

外頭看熱鬨的百姓等了這麽許久可算見人出來了,都哄哄的鬨起來。那十二位父老身旁立時圍了一圈圈的人,聽他們如說評話一般搖頭晃腦的說起裏頭的事兒來——南安王爺果然死於中毒!骨頭都脆了隨意跌一跤必死!世子與賈公子俱是無辜的!原來是他們府裏一位得子的庶妃陰謀害人!一時街麵上人聲鼎沸,比過年還熱鬨些。

人家府裏出了如此大事,誰還會留著?來吊唁的客人也紛紛告辭。霍晟又送了幾位要緊的客人如北靜王爺水溶等出來,方請賈琮往書房歇會子吃口茶。

賈琮性子急,才進門等不得坐下,趕著問:“我大姐姐沒事吧?”

霍晟怔了怔:“……大概……沒事吧。”

“大概是什麽意思?你不知道麽?”

霍晟苦笑道:“不瞞你說,這些日子我過的跟遊魂似的,諸事全然不知。”

跟著他的那個小子忙說:“太妃本來想餓賈姑娘幾日出氣,是王妃使人每日給她送去食水,除了嚇著了,旁的倒是無礙。”

賈琮撫了撫胸口:“王妃是個好人,來日必有好報!”乃向霍晟正色道,“世子,我賈琮是個直性子,就不與你拐彎抹角了。王爺之死我雖遺憾的很,卻實在是你們家的事兒,寶玉哥哥算是無辜牽連進去的,還替你擋了一災。且若不是我這般聰明猜出事情原委來,王爺隻怕是要含恨九泉的。雖然我並不是為了你、乃是為了寶玉哥哥,我也算幫了你們家一個大忙,這個你不否認吧。”

霍晟哪裏想得到他說得這般直白?愣了半日,點頭道:“我豈能否認。”

賈琮道:“算你欠我一個人情?”

霍晟毫不猶豫道:“算我欠你一個人情。”

賈琮立時道:“我大姐姐在你們家過的跟沒這個人似的,如今王爺也去了,還望貴府能放她出來。”

霍晟又怔了怔,半晌才嘆道:“寶玉也心心念念的想接她出去,你們就那麽瞧不上我們家麽?”

賈琮撇嘴道:“世子爺!我姐姐在你們家蹉跎青春也快兩年了!她本來就年歲不小了好麽?來日還不定怎麽辦呢。再說,你們少養一張嘴,卻能還一個大人情,何等便宜。兩家來日還要往來的,何苦來為了這麽點子小事惹了大夥兒不痛快。”

霍晟有心駁他,又無可駁,隻得道:“事兒倒是不大,隻是我須得問問祖母與母親。”

賈琮瞧了他幾眼,道:“霍世子,你這會子還是世子,過不了多久就當繼承郡王之位了,我提前喊你一聲‘霍王爺’。一個男人,當斷則斷,莫讓後院的婦人牽著鼻子走。你祖母與母親再通曉人情深明大義,她們也隻在內院活著。牆裏牆外兩重天,你可不能像寶玉哥哥那樣,不然外頭的人分分鐘吃了你。”

霍晟閉了眼,好一會子才道:“多謝相勸。”又說,“我心中極亂,也不知父親究竟為何人所害。”

賈琮道:“那個瘋婆子好生問問吧。一個後院女子上哪兒弄毒.藥去。那玩意可不是隨便就可以弄來的。再者,聽聞霍王爺後院女子不少,旁人沒一個得子的?”

霍晟點點頭。

賈琮道:“方才她出來鬨我瞧了幾眼,也長得也不好看的,怎麽就得寵了?還唯有她一個得子的。是不是太巧了些?”

霍晟一怔。

“我方才說過,誰得了好處誰就是凶手。那瘋婆子雖能從中得了好處去,隻是她今日的舉動並不聰明。這麽好的一個套兒,當真是那麽一個笨女人想出來的?好奇怪的。還是那句話,奇怪則有異、有異則有隱情。保不齊她後頭有人。你不如想想,你們家若出了事,除了那瘋婆子還有誰能得好處。”

霍晟一麵聽著他的話,一麵想起那柳庶妃如何得子之經過來。前年大過年的,無端有人說他父親是兔兒爺,又設計他父親從樓上跌下去折了腿,還弄了一身汙穢之物。一眾姬妾妃子皆因他父親渾身的惡臭忍不得,連他母親都忍不住,唯有這個通房柳枝毫不介意,一心服侍極為妥當。後來她便得了父親的寵,如今又得了子。莫非連此事都是幕後仇家設計的、隻為了讓柳枝得父王寵愛?一時前思後想、越想越覺得後頭之人不可小視。

賈琮又陪著坐了會子。起初他一心想著撈賈寶玉出來,使儘了渾身的力氣忽悠。這會子見霍晟一副有氣無力的模樣,分明知道他老子整個兒都是自家弄死的,又有幾分心虛,便坐不住了,起身告辭。

霍晟強打著精神親送他出了門,立在門口思索了會子,轉身去見他母親。到了王妃跟前又猶豫了片刻,隻將“還望貴府能放她出來”說了。

王妃立時應了。“這一院子女子多半都是尋常姬妾,個個青春年少,何苦讓她們守著?我本來就有意放庶妃以下的出去。那些姬妾、通房本也沒名分,都放出去吧。那幾個得了名分的,既然奮力掙得了名分,你就替你父親養她們一世何妨。”

霍晟因時常偷偷去聽元春彈琴,聞言有幾分悵然,隻是這筆生意委實做的,也便罷了。

一時又將此事回給太妃。太妃眉頭一皺:“他想讓我們放賈氏回去?”

霍晟道:“是。橫豎那賈氏也不曾得父王寵幸過,又還了這個人情。前些日子因為誤會,咱們兩家有些不好,也可趁機描補描補。”

太妃想了半日,道:“此事是他自己的主意還是榮國府的主意?”

霍晟道:“他正月裏便往長安去替他們家一位長輩賀壽,因得了榮國府的急信,又從信中瞧出了異樣,連趕了八天的路趕回京城便直往咱們府來了,此前不曾回府。當是他自己的主意。”

太妃點點頭道:“既這麽著,我明日去親去榮國府拜會老太君,此事再議。”

霍晟一愣:“這般便宜的事兒,為何再議?這樁人情不好還的。”

太妃擺手道:“你小孩子家家的不懂事。縱然你父親沒碰過她,那也是你父親的女人,來日她死了也須得陪葬才是,哪裏就能放出去了。”

霍晟有心告訴說他母親欲將他父親的尋常姬妾通房都放出去,話到口邊又咽了。乃說了賈琮的懷疑並自己的推測,又問審問那柳庶妃可有結果。

太妃聽了孫兒的話,想起當年查了那麽久都不曾查出那陷害霍煊是兔兒爺的人為誰,這會子將霍煊中毒、柳枝得寵連著想到一處,不禁站了起來:“我的兒!隻怕你想的對!”好半日,又冷森森的道,“小蹄子嘴倒是硬。不著急,她既不肯說實話,也怨不得我了。此事你且莫管。”因揮手趕他走。

霍晟心知他祖母必有許多手段還沒使出來,恐怕不想讓他沾惹,便退了出去。

霍家祖孫倆雖也想查明真相,因霍晟一心盼著柳庶妃便是凶手好徹底洗清自己並置那新生的幼弟於不義,太妃心中隱約盼著柳庶妃是凶手好獨得那小孫兒,又有當日她因霍煊斷腿而得寵的巧合,故此沒人想過柳庶妃保不齊是無辜的。王爺身中奇毒一事早已傳遍了整個王府。他的女人們因向霍煊下過春.藥,心中不安,都悄悄將還不曾用掉的春.藥處置乾淨了。

霍晟回到自己的院子轉了半日的圈兒,終是一跺腳,提筆寫了一封短信,喊人悄悄送去榮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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