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1 / 2)







卻說這一日王熙鳳分娩,榮國府裏裏外外如臨大敵。那孩子從早上直折騰到傍晚還沒生出來,賈赦本來急的團團轉,扭頭一看賈琮賈環小哥倆坐著都快睡著了,忽然安心下來。

終是聽見有婆子跑進來報喜:“恭喜老爺賀喜老爺!璉二奶奶生了位小爺!生下來就睜眼,白白胖胖可精神了!”

賈赦大喜:“賞!賞!”一麵連帽子也沒戴拔腿跑過去看大孫子。

新生幼兒本來不怎麽好看的,此子因晚產了數日,倒是養得潤滋滋、胖乎乎極為可愛,賈赦抱在懷裏愛不釋手,怎麽瞧怎麽順眼。賈璉自不必說,親去祖宗跟前燒香,告訴先人嫡係有後了。王熙鳳生完孩子便昏了過去,醒來聽聞果然是個兒子,不禁雙淚垂下,與平兒道:“我從此一生有靠了。”

因賈琮自打福兒出世那會子便四處透露璉鳳二人下一胎是個兒子,從榮國府到王家備下的各色物品都是給男孩的,王子騰夫人身邊一個媳婦子曾勸過一句“姑娘的也備一份”、讓她主子臭罵了一頓,故此“小爺”一出,各處都歡騰起來。掛小弓箭的、張羅布置的、抬禮物的、撒錢的,帳房更是月初就預備好了賞給府裏下人並外頭夥計的紅包、小爺哪日出來哪日發出去。孩子一落地,整個榮國府如同機器上了發條般轉動。

早有腿腳快的小子得了信兒就往馬房跑,馬房也早預備下送信的,聽了消息便飛跑著報予王家去。

王家聽聞大姑娘終於得了子,立時闔府歡慶。王太太笑得合不攏嘴,命人將給外孫子預備的禮物送過去、又有大把銀錢賞賜下人。王子騰聞訊更有一層心思。賈琮所言屬實,這個當真是男孩。

連薛家都送過去一份厚禮,薛蟠親自送過來,還當著賈政那張臭臉拉著賈璉的手說了半日的好話。賈璉太過歡喜,也忘了他二叔與薛家有怨,隻管笑嗬嗬的。賈琮在旁隻做不認識他倆。

一時他倆說完了,薛蟠苦著臉偷偷將賈琮拽到一旁:“他說我的事兒他不做主。”

賈琮哼道:“那就是還沒信你,繼續努力吧!”拍了拍他的胖肚子跑了。

賈赦當晚便開始翻《說文解字》,翻了半日,向賈琮道:“給你大侄子取名為桂你看可好?”

賈琮打了個哆嗦:這不是傳說中寶玉和寶釵的兒子嗎?“爹,這名字太雌雄莫辨了!各色幾大名花裏頭都有桂花的份兒,外人聽了分辨不出這是我侄兒還是侄女——況那是秋天的名木,眼下是春天呢。”

賈赦這會子高興,他說什麽都覺得有理,忙道:“對了,福兒出世那會子桂花開了。福兒還沒大名呢,就這個吧。也吉祥。”

賈琮撲哧一笑,心想,寶玉哥哥小弟我已經幫了你一回了,你兒子另想名字吧。

賈赦又翻了半日書,隻覺每個字都配不上他孫子,煩躁道:“怎麽好字這麽少?!”

賈琮嘿嘿直笑。

賈赦瞪了他一眼:“你是親叔叔,也不薦一個?”

賈琮擺手道:“不乾,這是祖父的活。橫豎別給他一個姑娘味兒的名字就行。像東府那邊的賈蓉賈薔,二房的賈蘭,聽起來都不知男女。也莫取太生僻的字,名字就是給人認的,還是多數人認識的好。”

賈赦帶著這兩條從頭再翻了一遍,終於圈出一個字來,肅然道:“這個好了!”

賈琮探頭過去一瞧,捂住肚子就想笑,費了大力氣忍下去,伸出兩個大拇指讚:“好!極妥帖有韻味!還是我爹有學問!”

賈赦聞言愈發得意,當即連“賈桂”一道寫在紙上命人給賈璉送過去;案頭的《說文解字》上一個墨圈明晃晃的圈住了“萌”字。

賈琮回到自己屋裏越想越有趣,倒在炕上哈哈哈的傻笑了半日。他屋裏的人從藍翔紫光到紅.袖123言情瀟.湘沒人搭理他。

次日榮國府的門檻都快讓前來賀喜的踏平了,從賈赦賈璉賈母到迎春俱忙的不可開交,賈琮也閒不到哪兒去,一直被拎出去裝乖陪客。到了下午,連蘇錚都來了。賈赦大喜!這老頭本是個清流,從來不入豪門的,不想如此給麵子。賈母也覺得顏麵有光,忙命人去喊賈政。

本來是大房得孫,沒賈政什麽事兒,他也知道這些人多半是看賈琮近日的風頭來的,故此隻陪著幾個老親說話便罷了。因賈環在蘇錚門下念書,且他也有意來日請蘇錚一並收下寶玉,特厚著臉皮往賈赦書房去了。

賈赦因新得了大孫子看誰都順眼,見他進來也笑向蘇錚介紹到:“這是我二弟存周。”

蘇錚便站起來拱手,賈政忙搶上前深施一禮:“久仰蘇先生大名,直至數月前才知道先生收了環兒為徒,政感激涕零。”

蘇錚本想跟他客氣幾句,聽到賈環的名字不禁嘆道:“環兒去長安前來辭行的時候已告訴我了。賈二爺,我這老頭子倚老賣老托個大。環兒是個極好的孩子,切莫因些不相乾的事耽誤了他的前程。”

賈政羞得滿麵通紅,又拜:“學生慚愧。”

一時有人來喊賈赦,說是理國公柳彪親來賀喜了,賈赦道:“讓琮兒過來陪他先生!”

那人道:“琮三爺陪著北靜王爺呢。”

賈赦與賈政同時喊:“喊環兒來!”“喊寶玉來!”

人皆有偏私。蘇錚本對寶玉無感,聽賈政這般一喊不禁皺眉:果然我這弟子不得親爹喜歡,可憐的孩子!遂道:“環兒呢?前日給他的功課讓他拿來我瞧。”

賈政有幾分訕訕的。賈赦懶得管他,向蘇錚道了聲“失禮”走了。

一時賈環捧著功課過來了,先向父親先生行禮。賈政咳嗽一聲,依著他素日的習慣先閉著眼斥責幾句“若不好生念書、打斷你的腿”雲雲。

其實他跟寶玉也是這麽說話的、說的還狠些;偏落在蘇錚耳朵裏極不中聽,老頭兒脾氣上來了,惱道:“平素唯有他最能下苦功夫,讓他寫一篇的他寫兩篇、讓他抄一回的他抄四回,何嘗不好生念書了?”

賈政又是一窘,賈環忙笑道:“先生,我父親不過是說說而已,並不曾真打過我的。”

蘇錚還不依不饒:“說說而已又豈能睜眼說瞎話!”

賈環瞧了他父親一眼,上前拉住蘇錚的胳膊搖了搖:“不過是尋常的客套話罷了,與平素先生跟人說我們是劣徒一樣的。”

說的蘇錚笑了,賈政也鬆了一口氣。蘇錚遂不搭理他,拿著賈環的功課細看,又與他指點一番,師徒倆乾脆就在賈赦書房裏頭教學起來。賈政在旁瞧著頗不是滋味,賈環顯見跟蘇錚比跟他這親爹更親近;又有幾分愧疚湧上心頭。

另一頭賈琮百無聊賴的陪著水溶吃茶。水溶乃左一句右一句試探撩撥他,賈琮裝傻打哈哈糊弄過去。水溶終於忍不住彈了他一腦門子:“愈發會裝相了。”

賈琮晃了晃腦袋:“郡王千歲,您愈發無聊了。沒事拐彎抹角的想探聽什麽?直問我不成麽?”

水溶假意嘆道:“我素來行事謹慎,恐有不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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