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1 / 2)







話說林海與同住的十幾位大人商議了數日,終於決定先回京城,便寫在箋子上告訴了柳將軍。次日他們收到了那柳將軍的最後一張箋子,上頭寫著:“末將受人之托將諸位大人送往頗遠之處,因故未能成行,阻於一方小苑,歉然。”眾人遂紛紛猜測是何人所托、本來欲送他們去何處、何故不曾成行。唯有林海蘇錚知道拜托柳將軍的必是賈琮等人,便猜那“頗遠之處”恐怕是台灣府。

其實此事隻是柳湘蓮忽然想起賈琮走前曾說,他隨口哄秦三姑說已將林海等人送去了嶺南;為了給他圓謊兒,生生掰了這麽兩句話。隻是林海等人生性純善,毫不疑心。

蘅蕪苑十三學士商議著商議著,一個個倒下睡著了。林海心中忿然:早幾日叮囑賈環的話白叮囑了!

待他們醒來,發覺自己橫七豎八倒在一間茅草棚子裏頭。老頭兒們撣了撣身上的稻草四麵環顧一圈兒,棚子裏頭還有一大包饅頭和四隻大水袋子,顯見是給他們預備的。眾人早已饑腸轆轆,先顧不得旁的吃喝了要緊。吃完後出來張望,伸長了脖子老半天才見走過來一位農夫,忙問他這是哪裏,離京城還有多遠。

那人指道:“從這邊田埂出去有一條小路,小路往西不過半裏地便是大路,到了大路上你們一問就知道了,城門極近。”

諸位大人又驚又喜,一個個顧不得儀態爭先恐後往前竄,沒人看見那農夫隨手扯下了假胡子。他們依言走到大路上,路口恰有個賣茶的小販,便圍著問了問。小販指道:“喏,那不就是城門麽?”

大人們順著他手指處一望,遠遠的高高的那個當真是京城的城門!歡喜得嗷嗷大叫,連跑帶跳湧了過去。自然也不知道他們前腳剛走小販後腳就收攤子了。

此事旋即震驚朝野。

十三位老大人被人從詔獄劫走,又離奇回京。大人們除了知道那領頭的將軍姓柳,旁的一概不知!那座叫蘅蕪苑的院子也立時被人四處打探,隻沒人能探出來。

司徒磐知道自己之意縱然能瞞過旁人去,斷乎瞞不過林海,一時也沒想好如何去見他,隻與幾個心腹商議猜測這幫人是什麽來頭。

秦三姑因答應了賈琮不告訴司徒磐,也知道他當日已哄過了司徒磐去、若說出來恐怕替他惹疑心,便當真沒說。聽到“頗遠之處”自然以為是廣州,而“因故未能成行”卻思忖了許久。賈琮當日哄她劫獄的人是從王子騰處借來的,她實在想不出王子騰的人回嶺南能有何故不能成行。

倒是馮紫英猜疑那托付之人隻怕是賈琮。司徒磐道:“我也曾疑心過他。隻是賈琮將他那兩位先生看得極重,他們家在京郊的產業也不少,斷乎不會借用旁人的院子,他不放心的。”

馮紫英道:“怎見得那院子不是他們家的?”

司徒磐道:“吟成豆蔻才猶豔,睡足荼蘼夢亦香。這兩句與賈家那幾位的文路皆挨不著。你瞧賈琮上次文會上的對子:十年碧血翻滄海,一片丹心照旌旗。兩位作聯者之誌南轅北轍。”司徒磐並未看過賈寶玉的詩文。

馮紫英一聽也對,便撂下了。

秦三姑忙說:“那柳將軍說因故不能成行,會是什麽緣故?”

司徒磐道:“這個難猜。京城近來數月沒消停過,他們隻得五百人馬,還得帶著十幾個老儒生;旁人之兵俱是數以萬計的。”

秦三姑聞言也將此事撂下了,賈琮陰差陽錯的過了此關。

有個幕僚猛然一拍腦袋:“王爺,咱們會不會弄錯了。那柳將軍不是去救人的,是去搶人的。”

司徒磐忙問:“此話怎講?”

那幕僚道:“這十三位大人雖說是太上皇心腹,卻也都是世之大儒、國之棟梁,人才啊!幸而沒送走;若是送走了,哪怕是曹營的徐庶一言不發,橫豎旁人也用不上。王爺,這些大人若不能收歸朝廷,也不能放之離京。學生恐怕他們會去投陳王。”

司徒磐立時皺起眉頭,道:“陳王那點子地方未必用的了他們。”話是這麽說,他仍命人暗中守著這群老大人的宅邸,如有什麽舉動立時稟告。

林海回京後足足等了七日,終於等到司徒磐上門了。隻是他稱病不曾相見,隻命一個小童出來問了司徒磐一個問題。“我家大人說,朝廷取士用諸天下。如今天下四分五裂,明年科舉該當如何?”

司徒磐不覺苦笑。天下分封,最麻煩就除了稅賦之外便是此事,他委實沒有合適的法子。隻得回去與幕僚們商議。

有人道:“天家威儀仍在,科舉依然便是。”

另一個說:“隻是不知官員調動可還有用。”

再一個說:“縱然分封,隻分封了地方稅賦,官員任免仍在京城。”

前頭那個哂笑道:“敢問俸錢誰出?”

那個便噎住了。

司徒磐也頭疼。若是硬生生的給各處派知府縣令,且不論他的兄弟侄子們收不收,俸祿誰出呢?再有,六部所領事物皆是全國的。例如刑部之事,總不能放歸諸王去管;戶部更是不定能亂成什麽模樣。若這些皆由朝廷管著,除去俸祿,更要緊的是大筆錢款,賑災治河等等。

忽然抬頭見馮紫英與秦三姑兩個湊在一處說話,便問道:“你二人說什麽呢?”

馮紫英道:“我才說琮兒打小主意最古怪,還有位不尋常的先生,他雖去南邊了,若他先生還在京中在便好了。”

司徒磐皺眉道:“說起來,早年我們一直以為他的先生是位女子。後來我得知,隻怕那女子隻是其中一位,餘下的皆是男人。”

秦三姑忙問:“王爺知道是什麽人麽?”

司徒磐道:“名號聽著像是綠林中人,其中有書生有商人也有竊賊,合稱江南七怪。”

秦三姑奇道:“我與綠林人往來也有十幾年了,怎麽從不曾聽說過?王爺哪裏得來的信兒?”

司徒磐道:“聽怡紅院小龔先生說的。”

馮紫英點頭道:“他的話大約是真的了。那位龔鯤先生名為帳房,實則有幾分幕僚之意。因賈赦平素不多事,倒是不曾顯出來。依我看,那是賈赦替琮兒留著的。”

司徒磐哼道:“豈止!因琮兒時常往你那裏跑,你少去榮國府,也沒進過琮兒那梨香院。從榮國府探聽來的信兒,自打那年賈赦將一眾親兵之子送去陪賈琮念書習武玩兒,龔鯤便在時常住在梨香院教那群孩子念書。直至後來賈琮請了西洋先生去擺弄什麽瓶瓶罐罐才回到怡紅院。”

馮紫英道:“故此他比尋常幕僚還要緊些。”

秦三姑嘆道:“琮兒在倒是當真可以去問問他。他的主意雖然古怪,多半得用。”

馮紫英道:“不如去問問環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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