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1 / 2)







話說韓全才進門,賈環先取笑他袖子上撇了道墨條子。

賈琮笑道:“別欺負小孩子!咱們那會子不也這樣麽?”遂指趙承命韓全行禮。

韓全端端正正的向客人並兩位哥哥行了禮,賈琮點頭道:“好正的小身板兒,有我小時候的氣度。”得了賈環一個白眼子。

趙承笑得如一朵怒放的菊花:“這位小爺好模樣,來日必是一位翩翩君子。”

賈琮擺手道:“罷了罷了,想當翩翩君子得多跟寶玉哥哥到一處去,全兒平素總跟著我們哥倆八成又得成一個小無賴。”

趙承道:“三爺說笑了。”乃問韓全,“小哥兒,你可還記得你爹什麽模樣麽?”

韓全歪腦袋想了會子,搖搖頭。

趙承又問:“你親娘什麽模樣你記得麽?”

不待韓全說話,賈琮先說了:“他縱記得,又不會畫畫,這麽小也難說清楚。老趙,你這兩個問題問四歲的小孩子都不便。”遂自己問道,“全兒平日最喜歡做什麽呢?”

韓全脆聲道:“我最喜歡寫字!”

賈環忍俊不禁瞧了賈琮一眼,笑問:“那最不喜歡什麽?”

韓全繃著小臉兒道:“最不喜歡調脂弄粉。”

話音未落,賈環賈琮齊聲哈哈大笑,連一旁的丫頭都抿嘴笑了。趙承也跟著笑了起來。

賈琮又問:“環兒長大以後想做什麽?”

韓全大聲道:“考狀元!”

賈琮鼓掌:“好小子,有出息!我跟你這麽大的時候隻想考探花來著,你比我誌氣大!”

韓全奇道:“三哥哥為何想考探花呢?”

賈琮道:“因為林姑父是探花。他長得帥,我頗為羨慕,想同他一樣。”

韓全閃著大眼睛道:“我竟沒見過林姑父呢。”

賈琮道:“說的是。改明兒請他來玩兒,或是咱們去他們家玩去。”因喊那帶他進來的丫頭,“鴛鴦姐姐先領他到院子裏玩會子。”鴛鴦應了一聲,領著韓全出去了。

賈琮遂看著趙承道:“已經很清楚了吧。問孩子這些話其實是問大人的,大人教他們說什麽便說什麽。調脂弄粉這個詞兒尋常念書人家的孩子根本沒處聽說去。趙大人當沒有疑慮了。”

趙承想了想,隻怕是他起初從粉頭母親處學了些調脂弄粉,惹得父親嫡母不快,才教了如今這番答案。不論是宮中還是榮國府大太太皆不能教他“調脂弄粉”這四個字。又想著他袖子上那一撇墨條子。宮中規矩森嚴,起居飲食皆有講究,皇子儀態愈發嚴格,衫袖上決計不會弄上那個。唯有尋常人家養大的孩子才會頗為馬虎大意。遂點頭道:“委實如此。”又諂笑,“下官隻是為了以防萬一,恐怕貴府上被人糊弄。”

賈琮含笑道:“糊弄我們家卻不大容易,須得有幾分本事才行。”

趙承忙奉承他幾句,便起身告辭了。

賈琮便喊韓全進來,說是“一道送趙大人出府。”趙承隻說“不敢當”,賈環笑道:“做個禮儀示範給小全兒看罷了,他還沒學過往來迎送客人呢。”四個人遂到了榮國府大門口,賈琮賈環向趙承抱拳,韓全在旁跟著學樣子。趙承拱拱手,又奉承幾句,打馬而去。

榮國府對麵有個乞丐叉腿坐在路邊,見出來了許多人,都穿著鮮亮衣裳,便抬目往這邊看了過來。待看見一個三四歲的小胖娃娃,不禁多瞧了幾眼。

那三個回到府裏,喊鴛鴦送韓全回去。路上韓全問道:“鴛鴦姐姐,為何讓我那般答話?不喜歡調脂弄粉……”

鴛鴦彎下腰身來道:“如今咱們府裏便是這兩位三爺說了算的。小韓大爺得了他們的喜歡,來日對你總有好處。偏你今兒穿了這麽一身,恰是寶二爺小時候常穿的。他兩個皆……不大喜歡寶二爺從前的模樣。寶二爺小時候獨愛調脂弄粉。小韓大爺說不喜歡調脂弄粉,便是將來不會像寶二爺那般的意思。”

韓全這才恍然,忙向鴛鴦作了個揖:“多謝鴛鴦姐姐提點,全來日必有報答。”

鴛鴦含笑擺手:“可折煞我了,我不過是個丫頭,哪裏當得起主子的禮。”遂將他送回邢夫人身邊不提。

那一頭趙承下了衙門回去向他媳婦道:“隻怕順兒聽錯了,我觀那孩子決計不是宮裏頭出來的,他當真有個當粉頭的親娘。”

他媳婦撂下手裏的針線道:“我就說順兒沒那個運道不是?再說,做機密事的人說話辦事都極謹慎小心,哪有那麽容易讓他聽了去、還隻聽見那麽一耳朵?沒頭沒腦的。保不齊是有人想對付老爺,挑你去惹榮國府。”

趙承又思忖道:“隻是那孩子的年歲、並他們家大太太娘家侄女的婆家怎麽就恰好是那一家呢?也太巧了些。”

他媳婦忙說:“哪裏就巧了?定城侯府有許多親眷,皆是這些公侯人家。必有哪個親眷家有三四歲大的男孩子。可巧那個兒媳婦的娘家姑媽養了個乾兒子,恰是那個年歲。人家不是從榮國府找來的,是從定城侯府找來的!定城侯府的親眷,論起來不論哪家老爺也惹不起不是?如今隻恰是榮國府罷了。你若冤枉了他們家,依著他們家的門第本事,你可不是雞蛋往石頭上碰麽!”

趙承“哎呀”了一聲:“對啊!”忙握住媳婦的手,“是了是了!哪有那般巧合的!保不齊那個吃醉酒掉錢的都是故意的,誠心拿錢引得順兒跟他走!順兒那性子,見了錢眼都直了,必然上鉤。”

他媳婦接著說:“他穿黑、那個引順兒去聽機密的也穿黑,何以有那般巧的?必是誠心的。哎呀老爺,好險!你平素隻說自己是六品芝麻官;俗話說縣官不如現管,你好歹管著偌大一片京城,又時常與貴人搭上話、又能得許多下頭孝敬的好處,實在好處多了去了!還不定多少人盯著呢。擼了你旁人好上來。”

趙承頓時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虧得有了賢妻,下官竟不曾想清楚這一節。家有賢妻如得一寶!”又嘆道,“隻可惜我並非科舉出身,入朝為官這麽些年也沒能讓你當上誥命夫人。”

他媳婦拉著他的手道:“大人說什麽話!那些念了四書五經的未必有大人的本事,不過會寫幾篇文章罷了。我還瞧不上呢。”

他夫妻兩個愈發黏糊,遂一夜溫存去了。殊不知他們家房梁上坐了個人聽得清清楚楚,他們熄燈折騰半日隻端坐屏氣凝神,隻待那二人睡熟了並方悄悄開了門溜出去。

過了兩日,何順在花樓被人灌了個酩酊大醉,推門出去走兩步,忽然有一間屋子的門打開,人影閃動,何順不見了!過了許久他朋友不見他回來,都取笑說“不是掉茅廁裏了吧”,四處找他。終尋到他癱醉在另一間屋子裏頭,那屋子卻沒有旁人。眾人乃笑推他卻推不醒,還打起了鼾聲,隻得暫撂下不管。待他自己睡醒了爬起來回家,全然記不得自己如何到了那屋子,也不記得可見過什麽人、說過什麽話。

後他再去趙家問那樁大功勞,被他姐姐一頓好罵,又叮囑道:“來日可莫要再這般輕易上旁人的當了。這回虧的你姐夫謹慎,不然他這點子官兒哪裏保得住!縱不丟官也必丟位。他若不當這個五城兵馬司指揮使,六品的俸祿才幾個錢?且不說咱們家,你隻休想還能像如今這般有錢使!”

嚇得何順忙說:“姐姐放心,我再不會了!”過了會子又得意道,“橫豎姐夫也沒丟什麽,我白得了四兩銀子一百七十六個銅錢!”

他姐姐罵道:“要不是你眼皮子這般淺,哪裏會上這個當!”又拎著他絮絮叨叨了半日。

何順聽得耳朵都起繭子了,還不敢走,隻得硬著頭皮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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