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1 / 2)







話說五城兵馬司指揮使趙承親來了天齊寺,王一帖嚇得不輕,再三說歸明師父是個慈悲和尚,決計不會乾殺生之事。趙承自然不聽,一頭命人拿歸明來問話,一頭將天齊寺上下細細搜查。

歸明旋即被帶來前頭。此僧四十來歲,長得老老實實,一身粗布僧衣上還打了兩個補丁,實在不像是會殺人的。歸明口宣佛號雙手合十,安然自若。見了那黃紙連連念佛稱罪過,麵上毫無驚懼心虛,隻淡然說:“貧僧一無所知。”趙承皺了皺眉,隱約覺得這和尚過於鎮定了些。他若修為極高,方才那王一帖又說他佛學平平;若修為平平,尋常人見此血書多少該有幾分驚訝才是。遂與這僧人問答一番,見其滴水不漏,心下反倒愈發疑心。

不多時,捕快們竟在金剛像後頭、供桌底下、香爐灰中等好幾處皆發現了與衙門茅廁裏一樣的黃紙,上頭寫了一樣的話並印著一樣的嬰兒手印!

趙承愈發心驚,道:“不論如何,今兒須得煩勞大師父同下官走一遭了。”

歸明何合十道:“貧僧清白自有佛祖知道。也罷,隻當入獄是修行便是。”遂老老實實讓捕快鎖拿。趙承命人再細搜一遍天齊寺,又尋出了兩張黃紙,一並拿著回衙門去了。

此事惹了許多閒人圍觀看熱鬨,眨眼傳遍京城。有機靈的說書先生連夜編好了評話,什麽惡和尚人麵獸心、苦嬰孩冤魂不散,預備次日便在茶樓酒館說開去。待馮紫英知道此事,早已傳得家喻戶曉,無聲無息把人弄出來已是不成了。顯見是有人在尋歸明的晦氣,卻不知他何故惹禍。幸而人在五城兵馬司,總不至遇險。遂於半夜親往獄中去見。

獄卒見了賢王的令牌,嚇得臉都白了。馮紫英笑道:“不妨事,不過是有些話問問那個和尚。你隻做不知便好。”獄卒使勁兒點頭,前頭帶路。馮紫英領著兩個人跟了他來到歸明牢房前,命獄卒開鎖進去。歸明於牢房內打坐,聞聲念了一聲佛。

馮紫英道:“大師父好心境。”

歸明道:“當念身中四大,各自有名,都無我者,我既都無。其如幻耳。”

幸而趙承自覺此僧不尋常,將他一人關著。馮紫英乃打發獄卒走了,命跟著的人守在外頭,問道:“可知道是何人麽?”

歸明道:“貧僧一世殺人無數,猜不出是何人。”

馮紫英道:“嬰孩呢?”

“十幾個。”

“可有不曾斬草除根的?”

“大略都除根了。”歸明思忖了會子道,“不曾淨根的,唯有義忠親王家逃走了一個小女孩,這會子大約也十五六歲了。”

馮紫英心中一沉:“若是他們就不好辦了。他們頗有些本事,若盯上了你隻怕不肯輕易放手。”

歸明闔目念了一聲佛。

馮紫英道:“旁的人家你可還記得?”

“記得。”

歸明乃將他殺死的嬰孩一一說了。馮紫英皆記下來,幾乎全是先頭義忠親王的手下,遂道:“我去查查這些人家。此處倒比天齊寺安全,你暫待會子。”歸明念佛。馮紫英撤身出來,叮囑獄卒此事不得告訴旁人,便走了。

到了次日,事情愈發鬨大了。京城四處皆有血書血印的黃紙亂貼,要命的是連諸位王爺的府邸館驛門口亦有。這些日子各位王爺隻差沒在朝會上打起架來,如今愈發了不得,都拿著這個去轟司徒磐,鬨得他頭疼欲裂,命馮紫英快些查明誰在後頭搗鬼兒。

馮紫英忙的腳不沾地。隻是這般無頭無腦的,哪裏說查就能查出來?他靈光一閃,想起這等鬼神之事想必賈琮那哪吒能知道些,橫豎無望作有望,竟跑去梨香院問計。

賈琮正領著韓全玩兒呢,見馮紫英進來樂嗬嗬道:“馮大哥好閒。”乃指著他向韓全道,“全兒,這是馮大哥,他家裏有個廚子煮麵手藝極好,改明兒咱們去他們家吃麵去。”

韓全喊了一聲“韓大哥”,又撅嘴道:“我不愛吃麵。”

賈琮道:“你就愛吃點心!越來越胖。”說著捏了人家孩子腮幫子一把。

馮紫英瞧了瞧韓全道:“這是你家大太太養的那個孩子?”

賈琮道:“嗯。早先認生,還挺乖的。如今愈發皮了。”乃一把摟緊那孩子,韓全咯咯直笑。賈琮摸著他的小腦袋嘆道,“我們家太太命不好,嫁給了我爹。我爹是個老風流,從沒把她放在眼裏,更別說給她留個子嗣了,倒是活得連二太太都不如。有了這孩子也算後半輩子有了靠。這會子瞧著挺機靈的,願意念書,來日得個功名應該沒什麽問題。”

馮紫英道:“也是他們娘兒倆的緣分。”遂給了韓全一個小荷包,尋了把椅子坐下,起.點過來上茶。

賈琮問道:“外頭那亂糟糟的冤魂是怎麽回事啊?整個京城的好奇心都吊起來了,打鳴公雞似的,個個盼著瞧熱鬨。”

馮紫英一聽就是知道他以為不是鬼神所為,苦笑道:“那和尚如今是我的人。”

賈琮撇了撇嘴:“那……從前造過什麽孽麽?”

“多了去了。”馮紫英道,“他也是奉命行事。”

賈琮道:“做事忒不乾淨,他這個顯見是讓人家仇家尋到了。要麽使個金蟬脫殼,隻說被冤鬼報應,七竅流血死了得了,換個道號換個廟去當道士去。”

馮紫英道:“隻是沒查出後頭是誰在搗鬼兒。我疑心會不會是義忠親王餘部。”

賈琮道:“不會。義忠親王的人有些本事,能直接下手殺他報仇,何必攪和得滿城風雨。有這精神頭兒,不如去鬨諸王幫他們主子平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