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6章(2 / 2)







此計遂定。劉夫人知道太後信佛,命人去外頭尋會裝模做樣的高僧去了。

卻說那葫蘆僧,雖得了魯王眼青,左不過是個清客罷了,並沒有隨身護衛。這一日他在街頭閒逛,忽然打個激靈,隻覺寒意襲來,仿若當日在晉國遇見刺客時一般,忙四麵張望,卻並不曾見可疑之人。他心中暗叫不好,越是看不出來的越是厲害角色。離開太原時太過匆忙,來不及向晉王說明白。晉王在各家王爺身邊都安置了探子,隻怕魯王也少不了。魯王是個沒腦子的,保不齊隨口告訴了旁人自己曾去晉國為細作。若讓晉王的人知道了,自己簡直跳進黃河也洗不清!

他眼珠子一轉,急忙跑回了家中。乃提起筆來,給晉王寫了一封長信。他道,當日,從前魯王的人誤以為他是自己人,給他傳了口信,說是魯王有急事要召他回魯國。他因想著,這等機會千載難逢豈能錯過?遂急匆匆趕來了魯國。如今已得了一個極要緊的消息。後頭乃將自己給劉侗出的主意寫了上去,也不管劉侗用了沒有。此信隻隨意擱在案頭,他便假意睡覺去了。次日早上起來,見那信仍在原處,卻略略移動了點子,安下新來,乃將信交郵驛寄往晉國、托一位交好的朋友轉給晉王。

隻可惜此信半道丟失了。朱桐知道這葫蘆僧不是尋常小人,特使了人暗暗盯著他。此人既無親無故,好端端的給誰寄信?那信才一出城便被截住,直送到了朱桐案頭。朱桐忙請了劉戍來看。劉戍當即就想拔刀把這探子宰了。朱桐含笑道:“不用著急。大爺隻看他這信中的意思,想是他不曾與晉王解釋明白便匆匆來魯了。你若是晉王,會放過他麽?”劉戍一想也有理,便罷了。隻是回去不免告訴劉夫人。劉夫人遂怨上了晉王。

而晉王派來的人等了多日,不曾等到上頭改變主意,反倒是催促過一回,便知道王爺不曾因那信而放過此人。葫蘆僧這日又察覺了涼意,便尋借口賴在魯王府裏不出來。三四日還罷了,到了七八日頭上,總難免有魯王要他出去辦事的時候。

這一日,不過是去鋪子裏頭收租子,葫蘆僧一去便不曾回來。就在收罷最後一家的租子、葫蘆僧才剛剛出門,有幾個人當街打架,遂命人過去吆喝。他今兒帶出來的都是些平素仗勢欺人慣了的,都愛乾這種狐假虎威的事兒。縱輪不上過去踢人罵人的,也樂嗬嗬乾站著,沒人留神四周圍著瞧熱鬨的越來越多了。忽然不知何處閃過一條大漢,戴著個鬥笠。不待葫蘆僧覺察不妥喊出聲來,拔刀向他一捅,整個兒將此人穿了個透心涼。那漢子閃入人群,眨眼沒了影子。

魯王大驚,隻是也不必猜是誰乾的了,急匆匆尋太後商議。太後道:“顯見是晉王得知了消息,派人來泄憤的。左不過是個小人,死了便死了罷。”魯王卻不肯,命人去喊朱桐過來,要搜出刺客。朱桐口裏應了,出了魯王府該乾嘛乾嘛,全然不把魯王之言放在眼裏。

那個刺客隻不過閃去僻靜處略換了換衣裳、摘掉鬥笠罷了,連客棧都沒敢回去。在街頭露宿兩日,不曾聽說有人要抓他。遂大著膽子回客棧休整兩日,大大方方結了賬回晉國去了,臨行還買了些土儀。

魯王見葫蘆僧遭人當街行刺,想著齊王燕王兩個叔叔都想要他的命,愈發不敢出府了,成日膽戰心驚的。偏有幾日晚上下雨,風雨聲中夾了幾聲異響。魯王遂嚇病了。府裏又是一通忙亂,請醫延藥的、求神拜佛的、指天罵地的。

這天下午,太後本跪在小佛堂年念經,忽聽外頭一陣木魚聲,忙使人出去查看。幾個婆子到外頭巡查一番,說是沒見有人。太後便心中納罕。過一時,又有木魚聲傳來,出去查看依然沒有人。如此有三。當天晚上,太後身邊一個侍女聽府裏的侍衛說,有個和尚在王府東門敲了半日的木魚。太後不禁站了起來:“院牆深深,尋常僧人的木魚聲如何能從府外傳到裏頭來?這和尚必有道行!”乃吩咐下去,明兒這和尚若再來,速速來回她。次日下午,太後又聽見一陣木魚聲。不多時便有衛士來回道,那和尚又來敲木魚了。太後立命請進府來。

這和尚便是劉夫人安排的;敲木魚卻是朱桐使了人在小佛堂外頭敲——還是早年賈琮說癩頭和尚的閒話,讓他借來用了。這和尚劉夫人挑了許久,極擅裝神弄鬼,又會哄人,太後不過兩三個時辰便信他信得死心塌地,執意要送小世子去寺廟養到周歲。魯王聽聞幼子福氣太大、反倒衝了老子、這些日子自己生病就是替這幼子擋災,恨不能立時將兒子送走。

魯王妃自然不肯。隻是劉侗不在魯國,劉戍不管這等後院雞零狗碎的事兒,她又沒個親生的兄弟,竟是拿他們母子倆一點法子都沒有,隻得死死守著兒子、不許旁人靠近一步。

她乳母道:“不如求求太太去?”

魯王妃淡淡的說:“她又不是我親娘,樂得順著太後的話,哪裏會肯管我死活。誰都靠不上的,唯有我自己了。敢動一下我兒,先殺了我再說!”

太後聽了便道:“無事,她總得睡覺的不是?縱是個鐵打的人兒能扛住幾天?”

果然,魯王妃守了兒子三日,見並沒有人來強奪孩子,便去隔壁廂房略躺一躺。待她睡了半個時辰,太後打發人來奪了小世子便走,留在小世子身邊看著那些仆婦半分力氣都使不上。

小世子進了廟,劉夫人另替他換了三個修佛的乳母,原先王府裏準備的便不用了。太後亦不覺得此事有何不妥。魯王妃欲去廟中奪回兒子,偏沒人告訴她小世子在何處,恨得一腳踢倒了太後那小佛堂的門,指著她道:“我兒子倘或有個不是,我定饒不了你們全家!”轉身便走。太後驚得呆了半日說不出話來,半晌才罵:“無禮的潑婦!”

打這日起,魯王妃再不安居王府,領著人挨個兒寺廟搜查尋找她兒子。魯王的病倒是漸漸好了。太後忙念佛道:“可見大師所言極是!這孩子運道過盛,反傷了親父。我的兒,你隻管放心。太師說了,在廟裏呆到周歲,佛家便會替他收斂氣勢,非但不再傷親,還能旺親呢!”

魯王嘆道:“但願如此。”乃笑道,“他若當真運道極好,也保不齊能有點大出息。”

太後又念了一聲佛,喜滋滋道:“可不是麽!你本是聖人嫡長子,他又是你嫡長子。”母子二人對視了半日,心照不宣,暗暗歡喜。

這一日,魯王妃領著一群丫頭媳婦子一大早出發,到了城西的開元寺,從前到後搜了半日,並不曾見嬰兒身影,哀然向方丈大師合十致歉道:“打擾了,還望大師父勿怪。”乃留下了些香火錢便走。

方丈道:“這會子已過了午時,施主不如留在寺中用些齋飯。”

魯王妃苦笑道:“擾了師父們這大半日的,我實在沒臉再吃師父的齋飯。待會兒去外頭打個尖便好。”

方丈合十:“善哉!慈母心思老衲明白,一飯無妨。”

魯王妃見這老方丈十分誠心,遂留在寺中吃齋。吃了幾口,忽又垂淚:“可憐我那孩兒,多少日子不曾得見親娘的麵。”

有個小和尚在旁低聲道:“若是有人誠心想防著女施主,似這般日日領著人赫赫揚揚的來去,豈能不驚動了人?”魯王妃猛然抬頭看他,那小和尚滋溜一聲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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