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5章(1 / 2)







蘇澄忽在府衙大堂提起以民間女子補勞力之缺來。蘇韜豈能不明其意?咳嗽兩聲:“這等事容不得你多嘴。”

蘇澄垂頭道:“民女知道自己說了不算, 說說而已。”

蘇韜好懸讓她噎死,一拍驚堂木:“放肆!”蘇澄眼觀鼻鼻觀心。

楊國泰躲在柱子後頭忍不住發笑:“蘇大人可莫讓這丫頭氣死。”

蘇韜怒目瞪了女兒一眼,向小雀爹道:“婚姻之約, 當依律三媒六聘。強奪民婦之事,本官日後必詳查追究。”

小雀爹縮了一下,訥訥道:“那個……小人家這不是沒成麽……”

蘇澄在旁忽然問道:“你可知道誰家是成了的?”

不待小雀爹開口, 大哥搶著說:“我知道!劉二貓他們家哥仨的老婆都是騙來的,高石頭家哥倆,方大傻子一個傻子都搶到了老婆……”如數家珍般數下去, 一口氣數了二十多家。末了興致勃勃道,“還有我不認識的, 多了去了。”

蘇澄微笑道:“多謝你。我複述一遍,你聽聽可對。”乃複述了一回。

那大哥連連點頭:“對、都對!還有麻花街上的王猴子……”又數開了。蘇澄聽罷又複述核對。

楊國泰奇道:“這丫頭也能過耳不忘麽?”

李國培道:“她本聰明, 這會子凝神定氣,自然記得清楚。”

楊國泰道:“這些去查查不就知道了。”李國培瞧了他一眼。楊國泰頓時明白過來, “哎呦!小丫頭片子。”

後小雀大哥再想不出來了, 蘇澄點點頭朝他抱拳:“多謝。”

蘇韜咳嗽兩聲:“回去好生安葬女兒吧。”便欲打發他們走。

小雀娘見蘇澄在官府老爺跟前都放肆的很,知道這個兒媳婦是弄不到手裏, 仍喊了一句:“你打壞了我們家的缸!”

蘇澄神色複雜:“你們若好生安葬了小雀,我便送你一口好缸。”

小雀娘還要說話, 讓她男人一把拉住使勁兒搖頭。一家子遂走了。小雀二哥頻頻回首張望蘇澄,把蘇韜氣得又拍驚堂木:“放肆!”

他們一走,蘇澄立時爬了起來。蘇韜氣得麵如金紙。蘇澄不待他發怒,先道:“許多事我方才還沒說完, 您先聽我說完。”

蘇韜已怒急而笑:“說!”

蘇澄遂立在堂下將這幾日經過見過的從頭細述,連菩提角的肉乾都沒拉下。頓時滿堂嘔吐聲,連李國培都在其中。唯有楊國泰一人沒吐,緩緩從柱子後頭走出,嘆道:“委實是燕王用人不明。”

蘇澄森森的說:“他不是用人不明,是誠心犧牲這一省黎民。”

蘇韜正吐著,立時明白她指的是傳聞燕王藏太上皇於井岡山一事,強打精神喝到:“閉嘴!”

蘇澄輕聲道:“我的巧克力方子這兩年又改進了些,可以大規模量產了。我要開巧克力工廠。”

蘇韜取帕子拭了嘴:“從外頭吃了那麽多苦回來還不老實。我派個人替你做工廠。”

蘇澄搖頭:“我自己做。那麽多被強搶的女子,娘家必已沒了她們的飯。我的工廠隻招這種女工。”

蘇韜思忖道:“怕是婆家不容易放人。”

“哪裏由得他們放不放?”蘇澄冷笑道,“並沒有正經成親,也算婆家?但凡有一例僥幸,搶親之事斷乎絕不了。能省下多大一筆錢吶。這些人家窮苦慣了,能省的錢必不願花——看小雀她爹的意思,連棺材錢都預備省下來。何況娶媳婦的聘禮?再有,她們不過是搶去的。日後倘或她們男人發達了,連休書都不用。”乃狠狠咬牙,“一例都不能留。”

蘇韜知她物傷其類,一時也忘了怪她淘氣,寬慰道:“你與她們豈能一樣。”蘇澄紅了眼,搖搖頭。蘇韜皺眉道,“既多家如此,恐惹民變。”

蘇澄道:“不會。但凡他們會民變,謝鯨那陣子就變了,謝鯨手裏還沒有兵馬。咱們不是有李將軍和土根大伯麽?”

李國培楊國泰立時從柱子後頭走了出來。楊國泰先說:“大人放心,幾個強搶民女的犯人我們還不放在眼裏。”

蘇韜思忖道:“但凡過兩年百姓能安居樂業,這等事自然沒了。”

李國培道:“未必。大人莫忘了方才那個小雀的大哥。旁人搶到了老婆卻沒事,他沒搶便覺得吃了大虧。”他頓了頓,“末將以為,大小姐方才所言極是。女子非出來做工不可,不然人力缺口必大。若搶親不止,女工便不敢出門了——被搶的斷乎不會隻有姑娘家,少不得也有媳婦子。唯有使出霹靂手段救回被搶女子、震懾住慣於搶親之百姓,方能得到女勞力。大人,還要治水呢,民夫當真不夠。”

蘇韜又想了半日,委實沒有別的法子,嘆道:“罷了,此事就托楊將軍辦吧。”蘇澄與楊國泰是忘年交。既托了楊國泰,便是默許蘇澄摻合了。他乃看著長女厲聲道,“隻此一回,下不為例!”蘇澄脆生生應了。楊李二人偷笑。蘇韜又瞪了她一眼,“還不快回去見你母親!”

蘇澄答應著,蹬蹬跑了幾步又回來:“爹,那個梅大夫!”

“本官這就去查。但凡屬實,立赦其罪。”

“蘇大人威武~~民女告退——”

蘇澄回到蘇府,門子見了她便笑:“大小姐這麽快就回來了?”

蘇澄跳下馬來笑問:“我祖父可是把府中全部的鎖都換過了?”

門子答道:“大小姐走的那日就換了。”蘇澄哼了一聲,心中暗想:換了我不會再配麽……

她乃徑直去見了母親張氏,安撫一番又撒了會子嬌,撤身出來往蘇錚院中而去。

老爺子倒是沒想到她回來得這麽快,端詳了幾眼:“怎麽就回來了?”

蘇澄苦笑:“讓人家告了,不得不回來。”

蘇錚哼了一聲:“在外頭如何?”

“如今方知從前乃是井底之蛙,管窺蠡測。”蘇澄嘆道,“坐著大馬車行萬裏路,並非真的行萬裏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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