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3章(1 / 2)







話說蘇韜尋到一位懂得治水的熊先生, 親上門求教。既是知府老爺求賢,熊先生慨然應允。遂打聽“張大官人”。蘇韜隻含糊應著。後頭自然是請了熊先生回府衙議事。熊先生又提起“張大官人”。蘇韜思忖再三,終命人去慈祥莊喊蘇澄過來。

蘇澄已決意去大佳臘念書, 隻是自己的巧克力工廠才剛剛開始做,少不得多呆些日子。蘇韜派來的人讓她換男裝過去商議治水,蘇澄驚疑不定, 猜不出哪路神仙幫她說了好話。乃扮作儒生騎馬趕過去。

蘇澄進了府衙書房,有小廝報信“張大官人到了”。那熊先生聞言站起來,迎麵看蘇澄第一眼便認出這是女子, 忙扭頭看蘇韜。蘇韜咳嗽一聲,指著女兒道:“這位是我的……外侄兒。”熊先生趕忙作揖, 蘇澄還揖。大夥兒皆揣著明白裝糊塗。

案頭鋪著一張極大的地圖,上頭畫的正是贛江與一小截長江。熊先生立在地圖旁先向蘇韜深深一揖, 道:“昨日小吏乃是安義縣令之吏,今日已變成江西知府之吏。兩者截然不同, 故此小吏今日所想去昨日亦不同。”

蘇韜捋著胡須問:“有何不同?”

“食誰之祿, 忠誰之事。”熊先生道,“昨日小吏隻想著如何守住一縣, 今日卻得想著如何守住全省。”

蘇韜麵色一暗:“有幾處堤壩怕是守不住的?”

熊先生道:“依小吏看,舊年坍塌的四處皆守不住。今年比舊年更險, 另有三處也難守住。”

蘇韜愣了:“舊年坍塌了四處?”

熊先生指道:“這兩處九年前便塌過,還是工部派人來修的。”乃指了兩處,“舊年大水,這兩處也塌了。謝知府上報朝廷, 然這回工部卻沒了動靜。”又指三處,“今年的水更大,這三處亦險。”

蘇韜一嘆:“九年前……朝廷六部還留了些先帝太上皇在時的痕跡。”又看了會子地圖,見坍塌處都在贛江下遊湍急險峻之處,思忖良久,道,“依你看,倘若急修了七處……”

熊先生道:“如今都五月了,斷乎急修不了七處。縱然請下神兵來修好,”他又指了四處,“這幾處就恐怕要塌。”

蘇澄忍不住低嘆:“下遊全都這麽不靠譜麽?”

熊先生道:“早年朝廷會依時重修。自打江西匪亂以後,工部便不大來了。沿岸縣令大都知道些好歹,會自己設法修修。且前些年水小,逢澇雖也會衝毀幾處小口子,大口子一直沒有。然舊年一氣兒壞了四處大的。今年水更大。我方才所舉不過是最易破大口子的七處,別處並非不會破,隻看大破小破。這條堤壩已太久不曾好生修了。”他乃抬目看著蘇韜,“事既至此,處處皆保已不可能。”

蘇韜緩緩點頭:“本官知道。”蘇澄一口氣好懸沒提起來。卻聽蘇韜又說,“既這麽著,唯有先修最好修的那幾處。”

熊先生道:“舊年未曾破損的那三處便是最好修的。大人若還想多修……”他思忖片刻,斷然道,“依著今年的雨勢,隻能再多增一處。”

蘇韜道:“那就挑人數最多的一處。”

蘇澄脫口而出:“不,應該挑道路最難走的一處。”眾人齊刷刷去看她,她解釋道,“若以兵卒修堤,兵卒都是壯年男子,腳力比百姓強得多。讓他們進入不好走處去修堤壩,比讓百姓遷移出來更便宜些。”

熊先生道:“張大官人,小吏可沒說,但凡修堤、便能攔住洪水。”蘇澄一愣。

蘇韜接著說:“時日太遲。縱然搶修也未必能保住。百姓須得全部撤離。”

蘇澄一想,橫豎人都要走的,委實應當先修人口最多的那處。不由得連連點頭:“大人說的是,晚生思慮不周。”

蘇韜聽在耳中,心裏莫名舒服。咳嗽一聲:“你才多大,不過看過幾本不知哪裏翻來的書罷了,管窺蠡測。”

蘇澄忙給她老子作了個揖:“多謝大人指教。”蘇韜得意的捋了捋胡須。

熊先生思忖道:“論人口,倒是我們安義縣最多。”

蘇澄看了看地圖,指道:“安義縣是在這裏不是?”

“不錯。”

蘇澄動了動眉頭:“離南昌府好近。”她正色道,“若如此,晚生建議,放棄安義縣。”

蘇韜問她:“什麽緣故?”

蘇澄拱了拱手道:“蘇大人到任後,南昌城顯見是要大擴建的。我到過平安州和台灣島,這兩處都經歷過大擴建——除去富貴人家、古跡、要緊的街道和寺廟道觀,尋常百姓的房屋幾乎全都拆掉重建了;城市地盤也往外擴了好幾圈。書上說這叫做城市化的必然蛻變。安義縣離南昌城最近,後續數年必也是最早改建之處。我敢說,縱然不決堤,四五年之後那兒的房屋得重建大半。”

熊先生皺眉道:“那是四五年之後,現在呢?”

蘇澄道:“災民先安置於城郊。飛鴻山有那麽大的道觀,但凡米糧足夠,可以安置很多人了。而且他們既然近,遷移出來也便宜。再說,讓土匪糟蹋了這麽十來年,能有多少人口?舊年還剛遭過災。”

熊先生思忖半日,苦笑道:“比起十幾年前,當真人口不多,田地也荒的厲害。”

蘇澄又道:“江西道路不便利。除去幾條大官道,別處都不大好走。眼下水已漲起來了。好歹南昌府已買足了糧食。日後洪水褪去,離得近的在難民營多住些日子也供得起。離得遠的、道路不便的,回去之後才發覺屋舍全垮、牲畜皆無,怕是難找口糧的。”

熊先生驚異道:“大人,聽聞南昌府的官倉早已空了,何時又有了糧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