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3章(2 / 2)







蘇韜微笑道:“從吳國和嶺南買的。”

熊先生立時問道:“可供多少人吃多久?”

蘇韜道:“應付這次水災綽綽有餘。水災過後再買去便是,此事不用憂心。”

熊先生道:“若如此,水災過後不如就以災民為河工,讓他們修繕堤壩,比四處去征集民夫的好。別處民夫就讓他們好生種地,今年得個好收成,明年又不愁糧食了。”

蘇韜含笑道:“本官亦有此意。”

熊先生嗬嗬笑著撫掌,乃向蘇澄問她所知的治水法子。蘇澄又沒治過水,還是早年在京城時聽賈琮說起過,便轉述起來。末了道:“江西還沒有得用的水泥廠。我因想著這幾年郊外少不得要興建廠房,已從嶺南買了許多,正好可挪去修堤。”

蘇韜點點頭。又凝視地圖良久,道:“務必出動兵士。”

蘇澄張望兩眼:“怎麽沒請李總兵過來?”

蘇韜道:“他與楊大人都在郊外練兵,本官已打發人請去了。”

蘇澄抿了下嘴:“兵士沒學過修堤吧。臨時學來得及麽?”

熊先生瞧了她一眼:“張大官人仿佛有話說。”

蘇澄道:“兵痞子兵痞子,當兵的多有痞子。讓人家去修堤,給賞錢當然會乾,隻是未必瞧得上修堤這份活計。誰去教他們呢?老河工?他們肯聽麽?”

蘇韜問道:“你有主意沒有?”

蘇澄笑道:“蘇大人不是從工部請來了什麽水部郎中?不如就請幾位老河工當水部郎中如何?”

蘇韜皺眉:“本官不過區區知府,哪裏能請誰做工部的郎中?”

蘇澄癟嘴:“我沒說工部請。”

蘇韜依然不明其意思。倒是熊先生睜大了眼,半晌才說:“張大官人好大的膽子。”蘇澄嫣然一笑。熊先生乃向蘇韜道,“張大官人之意是,以河工充作工部來的水部郎中。”

蘇澄道:“給他們做幾身衣裳,仿照水部郎中的官袍做,但做得並不一樣,如此也不算是假冒朝廷官員。橫豎兵痞子也認不出水部郎中應當穿什麽官袍。再說,人家本來就是治水的河工,說他們是水部的人也沒錯。”

蘇韜方正,從不曾想過仿冒朝廷官員這等事,登時皺起眉頭。倒是熊先生在旁勸道:“不過是誆騙幾個兵卒罷了。”蘇澄自是瞧出她老子猶豫,張了張嘴,終還是閉得死死的,一副您老愛聽不聽的模樣。蘇韜舉棋不定。

過了會子,李國培從城郊趕來。蘇韜的師爺遂將他們老爺小姐與熊先生所議複述一回,少不得連蘇澄建議以河工假冒水部郎中去誆兵士一道說了。李國培聽罷竟然讚成,道:“我也管不到下頭的人。若是河工沒個名頭,他們委實未必肯聽。”蘇韜這才答應。蘇澄掩口而笑——這是她老子漠視朝廷的第一步。

蘇韜本來隻想喊蘇澄來說說她聽來的那些治水之法,不料她還能出幾個得用的主意。後頭眾人再商議治水,便默許了師爺每回都把她喊上。連著數十日,邊商議邊派人。如何說服可能遭災的百姓背井離鄉、不肯走的如何驅趕、人口安置去何處、如何運送糧食過去、讓何人看著糧倉,以及如何修繕堤壩、如何運水泥等物過去、派多少兵馬去何處,這些事都是蘇澄不懂的。她隻在旁默然聽著,偶爾說些建議,多日下來受益匪淺。而堤壩上究竟如何,卻不是她可以知道的——沒人敢放她去。蘇澄嘆道:“我這依然是在紙上談兵。”楊國泰道:“你知足吧,好歹讓你談了。”

這一日,幾個人議完事已近午夜。熊先生長出了一口氣,嘆道:“蘇大人當真富裕。小吏不愁江西日後不發達了。”

蘇澄笑道:“熊先生這恭維實在不到點子上。”

熊先生道:“並非恭維,故此不到點子上。這些事若沒有錢撐著,一樣都成不了。蘇大人哪裏來的這麽多錢。”

蘇韜微笑道:“不是我的,這些錢都是查抄了謝家及其黨羽得來的。”

“謝家和親眷的錢都帶進京去了,留下的不過是些產業罷了。縱然大人做了幾次拍賣,也得不了這麽許多。前前後後算下來,少說得六十多萬銀子呢,還不知道日後可有別的大宗開銷。謝鯨哪裏留了這麽多。”蘇韜忍不住笑出聲來。

舊年,定城侯府背地裏將七皇子送去榮國府藏著之事讓燕王知道了。燕王派馮紫英去大佳臘詳查,賈琮直將偷換信物的鍋扣給了七皇子生母謝貴人。燕王雖心中惱怒,見他們白忙活了一場、竟是他們家的女兒不願意聽話、那藏龍之策不論如何都無法得逞,心中有種隔岸觀火般的暢快。遂隻免除了謝家上下全部官銜,並未當真把定城侯府如何。

謝家卻知道,單有一塊侯府的招牌哪裏能維持得了家中昌盛?便欲改投別家王爺。大戶人家動起來極麻煩,且謝鯨投靠燕王多年、旁人沒那麽容易信他。這般自然唯有拿銀錢開道了。好在謝鯨在江西賺飽了黑錢,是個十足的大財主。帶著錢走路不便宜,他便上京城的彙豐錢莊開了個存款戶頭,欲隻攜著存折四處走動。

誰知上個月蘇韜查賬,查出謝家各色產業在江西欠下稅金無數,便給京城去了折子。那會子賈琮陳瑞錦都在呢,遂托馮紫英演了一場戲。馮紫英大搖大擺上京城彙豐錢莊去,說謝家欠下重稅,要查封他們家的賬戶調查。人家一個小小的錢莊,敢不聽燕王細作頭子的?遂依言封了謝鯨的戶頭——此事燕王全然不知。縱有旁人聽說,見是馮紫英親自出馬也不敢問。謝鯨存在彙豐錢莊的三千多萬銀子悉數凍結,須待蘇韜這頭查明白賬目之後、扣除當繳的稅金,方能解凍。謝鯨欲哭無淚。

這回治水,蘇韜半分不愁錢——隻管從謝鯨賬麵上扣便好。故此極大方。蘇澄偷偷拍手笑道:“這就叫,出來混、終究要還的。”

到了六月上旬,雨勢愈發大了。冒險巡堤的陸續回報,已有兩處堤壩快要支撐不住。六月十二日,又是安義縣率先決堤。今年之水比去年更大。除去淹了舊年那些田地,已將安義縣城也淹了個蓋頂。數日後,又有兩處決堤。竟當真如那熊先生所言,決了他以為最險的三處堤。好在三處百姓皆讓官兵強行趕走,不曾損失人口。至於房屋牲畜莊稼,天災跟前也就顧不得那許多了。

南昌城郊飛鴻山上本有許多道觀。前月道士與土匪合謀攻城,如今已悉數跟著梅家發配北美去了,留下的道觀成了臨時難民營。潘喜貴便混在難民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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