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7章(1 / 2)







繕國府的眾人尚未到達衢州時, 新一期的燕京周報便出了。此報在第三版下不要緊之處登出一條消息,標題為:繕國府返鄉路上逃走奴才三百餘。本報快訊。記者在吳齊邊境偶遇繕國府車馬,隻得三十來個奴才跑前跑後。尋人打聽方得知, 其餘三百餘人都已逃乾淨了。繕國府無奈的很。好在老家衢州尚有些人手,並欲在當地新買人使喚。記者詢問跑掉的如何處置,其管事道:還能如何處置?拉倒唄。

此事半日之內傳遍京城, 眾皆嘩然。有人在茶樓大聲道:“由此可知,別國亦拿逃奴沒法子。”另一個道:“罷了,什麽別國。是繕國府!連繕國府都拿逃奴沒法子。”又一個道:“你二人所言合起來便是, 繕國府的奴才在齊國吳國逃乾淨了,齊吳和繕國府都沒法子對付隻能拉倒。”

數日後平安州商報也登了一則消息。有人在景州看到了繕國府的十幾個奴才, 自稱是燕國京城人氏,從齊國土匪手中逃出, 丟了隨身財物。景州縣令命人安置他們食宿,問他們有何打算。他們道, 想去回京城找活乾。這縣令點頭道:“京城新開了不少工廠, 最缺人不過,好找事兒做。”遂送了路費讓他們進京。這些人如今大概在京郊哪個工廠裏呢。

平安州商賈雲集, 平安州商報在各國均有發售點。沒過多久,舉國皆知京城有新開的工廠、缺勞力收逃奴。燕國逃奴之風較之前更烈。許多人不逃蓋因因為不敢去外洋之故。既是燕國便可找到活計, 還怕什麽?別國亦知燕國缺勞力,肯收沒有來歷之人。漸漸的,各國逃奴開始往燕國跑。燕國百廢待興,不知多少事等著人做。有些人瞧儀態便知道是逃奴, 工廠東家才不管這些。廠裏有人專門負責替工人重新安排戶籍,戶部小吏亦不辭辛勞、日日跑工廠辦差。

福威鏢局一眾鏢師趕在過年前快馬跑回了京城。入城門時正趕上落雪,個個頂著一頭兩肩的銀粟。跑到鏢局門口便是一愣。福威鏢局新開不過半年光景,這會子門口竟滿滿當當都是人。有穿著襖子的、有披著大氅的。看他們來了,有人指著喊到:“是來了不是?”

鏢局請的門子歲數小,在門口坐著。聽見叫嚷扭頭一看,立時站起來喊道:“來了來了!是熊鏢頭!”門口那些人頓時嘩啦啦圍攏上來。

熊鏢頭皺皺眉,領頭跳下馬來。那門子大聲喊道:“讓一讓讓一讓!讓我們鏢師們先進屋再說!”靠近的幾個人勉強往後退了退,外圈的依然在朝裏擁。眾位鏢師陸續下馬,詫然環顧。

門子喊了幾聲沒人搭理,乾脆兩手握住前頭兩人的肩頭往旁邊一扒拉,那二人“哎呦”了幾聲,不由自主散開。門子哼道:“好歹我是鏢局的人。”遂又扒拉開幾個人,好容易才鑽到熊鏢頭跟前。

熊鏢頭問道:“怎麽回事?”

門子忙說:“鏢頭有所不知。前幾日報紙上寫了篇文章,許多人都想知道究竟,來咱們鏢局打聽鏢頭們何時回來。起初總鏢頭說路程遙遠不知道。偏前日有位兄弟不留神說漏了嘴,說得了鏢頭自衢州的飛鴿傳書,會快馬趕回來,說不定這兩日就到了。從昨日起便有許多人在這兒守著了。”

熊鏢頭眉頭愈發擰得緊了:“等我們作甚?”

有個管事模樣的人忙說:“求問鏢頭,繕國府那些奴才可是當真逃了?逃了多少?”

熊鏢頭道:“到齊吳邊境時便隻剩下三十多個了,逃了三百多。”

眾人一片嘩然。另一個管事大聲斥道:“他們怎麽逃的?你們沒管麽?你們這麽多人是做什麽吃的?”

熊鏢頭道:“我們隻管看護繕國府的主子和行李,並不管奴才。幾百個奴才個個有手有腳,我們哪裏管的了。這一路上大大小小的土匪也來了將近二十撥,不是我們對付的、難道是他們自己退的不成?我們兄弟哪一個沒帶傷?”

門子立時道:“各位兄弟辛苦了!”

四周又是一陣嘩然。有人在後頭道:“既是路有土匪,也難怪他們能跑得了。主子不敢亂動,鏢師又得去打仗。奴才們長著腿呢,隻管跑便是,哪裏追得上。”旁人紛紛點頭。

熊鏢頭拿眼睛往跟前掃了一眼:“我們要進鏢局,還請諸位無關之人讓開道路。”眾人還想細問,卻看這些鏢師個個沉下臉、身帶殺氣,遂不敢強問。那門子嚷嚷著分開人群清出道來,眾鏢師牽著馬魚貫穿入大門。

門口眾人一時不曾散去,都議論起如何能使奴才們逃不走。有人便說:“須得給他們上腳鐐,看他們如何跑的了。”

另一個搖頭道:“路上不便宜。除非另外請鏢局押送奴才。”

再一個道:“那得多少錢?可劃算?沒聽見方才那鏢頭說的,將近二十撥土匪呢。依我說,不如悉數賣了、回去另買。”

又一個道:“京裏頭奴才不值錢,賣不了幾個錢。”

前頭那個道:“總比跑了強。”如此這般說了小半個時辰才散去,最終也不曾說出個四五六來。

這些日子,京中匪盜愈發猖獗,五城兵馬司依舊毫無辦法。迫不得已,許多人家已請了駐家保鏢。京城有十來家鏢局,隻有一半肯接這些生意。其餘幾家說已知道有些飛賊弄到了火.槍,鏢師們拿著刀劍打他們不過。肯接的幾家都同主家議定了,隻護著財產、逃奴之事斷乎管不了;主家也沒法子。

時近年關。這日,威寧伯府上派了兩個人出去采買過年的物件,兩日未歸,府上便疑心他二人是逃了。威寧伯誥命冷森森的立了半日,命召集闔府下人到前院來。

不多時,眾人都到了。誥命扶著丫鬟的手緩緩從堂中走出來坐在大楠木交椅上,看了右手邊的婆子一眼。婆子胸膛挺得高高的,拍了兩下手掌。隻聽右邊一陣抽泣聲,十來個粗壯婆子推搡著那二人之妻兒來到階前跪下。眾人不禁屏氣凝神、心跳如鼓。

誥命道:“咱們府裏傳話是最快的。你們大概也知道了。有兩個黑了心肝爛了腸子的奴才跑了。我也不多說話,隻讓你們看看,男人跑了、媳婦孩子是個什麽下場。”乃將臉兒一翻,喝到,“打!一個個的打!從小的打起,打死一個打下一個。”

話音剛落、底下一片抽氣聲將將響起、那兩家的婦孺才剛哭了第一聲,忽聽不知何處有人懶洋洋道:“我從未見過如此愚蠢的主家。”院中方才那股子威嚴之勢頓時讓他掃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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