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7章(2 / 2)







誥命大怒:“何人喧嘩!”

隻見一個黑衣漢子抱著長.槍悠然走過來。一個婆子喝到:“你是何人!”

漢子道:“誥命恕罪,在下乃福威鏢局的鏢師,你們大爺請來防賊的,差事便是守在威寧伯府前堂正院。在下並非故意聽誥命說話的。你聲兒太大,在下想聽不見也不成。”

誥命瞧了他兩眼,大度道:“既這麽著,你在旁守著便是,不必多言。”

鏢師看了看地下跪的幾個,搖頭道:“俗話說,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人家既已跑了,媳婦可以再娶、孩子可以再生,這幾個與他們何乾?誥命打死的不是他們的妻兒,是你自家的奴才。京裏頭如今已沒了人市,奴才這東西已沒處買去,死一個少一個。罷了,橫豎威寧伯府有錢,去別國再買些便是。”他遂又抱著長.槍走回牆邊。

堂前寂然,誥命也一時不語。鏢師又道:“聽說,前幾個月錦鄉伯府走了奴才,他們家立時把媳婦子另許給旁人做老婆,孩子悉數跟後爹姓。那媳婦子如今已懷上了,過個十來年人家府裏又添上了個好使喚的丫頭小子。”

誥命眉心一動——這個她倒是沒想過。給他二人戴綠帽子、讓他們的兒女跟旁人姓叫旁人爹,這處置仿佛有趣。且如今府上的奴才逃得厲害,餘下的委實不多了。遂又思忖良久。

那鏢師又笑道:“奴才並不是人,不過是貓兒狗兒的玩意兒。你家的公貓跑了一隻,卻將與他配種的母貓並小貓殺了。你家有錢自然無礙,好賴有些虧不是?哪怕瞧著他們心煩、賣與貓販子呢?總能收幾個錢抹骨牌。巴巴兒打死還得費力氣挖坑埋了。”

誥命眼神已活動了。半晌,她道:“暫且押起來,我再想想。”乃站起身來回裏頭去。地下跪的那些婦孺本以為有死無生,不料峰回路轉,都驚得癱倒在地動彈不得。

次日,這兩個媳婦子連同孩子都一並被賜給了兩個上了年歲的男丁。兩家人能得了性命,旁的也顧不得了。隻是後來威寧伯府逃奴更多了,且都是一家一家走的。府上使了許多法子皆防不住,還查不知他們怎麽走的。

其餘各府也相類。使儘了法子防不住人逃,有些乾脆從鐵匠鋪定製了些鐐銬。奴才們誰有想逃的念頭、被旁人出首了,便鎖上鐐銬。誰知帶鐐銬的時常莫名不見,連鐐銬也一道沒了,如同會飛似的。

大年三十,鏢師們並不放假,依然在各府防備著。威寧伯府也是如此。到二更天,戲樓上已在咿咿呀呀的唱戲,有個媳婦子拎著個大食盒來到前堂。那鏢師依然穿著黑衣,坐在堂下同兩個看守燭火的男人閒聊。三個人跟前擺了張條凳、凳上擱著兩疊瓜子兒,地上撂著一個大茶壺、卻沒茶盞子。那媳婦子道:“王管家說你們辛苦了,讓給你們送些點心來。”

兩個男人笑道:“多謝多謝!我們委實有點子餓了。”

媳婦子打開食盒,裏頭盛著四樣點心,她一樣樣取出來擱在凳子上。乃收拾了空食盒,斂衣朝鏢師跪下。鏢師一愣:“大嫂做什麽?”

媳婦子道:“些許日子不曾得空過來謝大哥。大哥救命之恩,我和孩子沒齒難忘。”乃叩頭。

見鏢師還迷糊著,一個男人道:“上回跑了男人的兩個媳婦子,當中一個便是她,讓你幾句話救下來的。”

“哦——”鏢師點點頭,“委實算是我救了你性命。既這麽著,我受你三個頭,此事就結了。”媳婦子含淚咚咚咚叩了三個頭。

另一個男人嘆道:“自己跑了,老婆孩子險些沒命,心腸也夠狠的。平素竟沒瞧出來。”

鏢師道:“也不奇怪。自由的誘惑太大了。”

前頭那個道:“府上吃穿不愁、還有月錢拿,他們跑出去作甚?在工廠裏不也是做事?聽聞比府裏累多了。”

鏢師撚起一塊炸麵果子擱在嘴裏吃了,才說:“跑出去作甚?跑出去便是良民了!工廠裏也是做事,得的工資是你們月錢的數十倍甚至上百倍!且工廠裏頭也是有飯吃有宿舍住的。做得合同滿了,還可以跳槽去別家做;升遷之人也比在府裏多得多。你們府上每年有幾個人升管事加月錢的?工廠裏頭大都是每年加薪水的。。”

兩個男人都瞪大了眼:“那麽多錢?!”

鏢師拿起茶壺嘴對嘴吃了幾口,又道:“做奴才,非但主子打罵得忍著,連主子要殺你都隻能等死。在工廠,東家罵你你立時辭工上隔壁做去;東家殺了你要償命。做奴才,不留神生了個模樣俊俏些的兒子,保不齊就讓主子瞧上、拿去瀉火;主子要將你女兒配給比你歲數還大的老男人,你女兒哭死又能如何?工廠的東家哪裏管你兒女之事,與他並不相乾。縱然不想做工,種地也成啊!如今多的是地沒人種、林丞相打發人從別國招佃農呢。”他又吃了口茶,從懷中取出一疊紙來,“還有這個。”

兩個男人忙伸頭過去。鏢師展開紙,翻了幾頁,指著上頭一張畫兒道:“這就是燕王府上那個最先逃跑的管事。喏,這照片是他在南洋馬來國的家門口照的。才多少日子?瞧人家這屋子,多氣派!還買了幾個當地土人做奴仆,當上主子了。”

一個男人嘖嘖道:“當真氣派!他不怕被抓回來麽?”

鏢師笑道:“當人家外洋官兵是擺設麽?到了外洋就是他們的人了,燕王自己都沒法子。”

兩個男人互視了一眼,都轉頭去看那媳婦子。媳婦子眼光也閃了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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