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0章(1 / 2)







話說朱桐劉戍在長安城最大的青樓春風閣赴宴。因席上要行酒令, 劉戍不通文墨, 請了位詩妓眉姑娘來助他。朱桐笑道:“我這大舅子是員武將, 最擅排兵布陣、行軍打仗,於詩詞一道上卻淺些。”

眉姑娘道:“蘇子瞻曰,不一則不專, 不專則不能。張大官人這般人物必非俗人, 能成大事。”

眾人都道:“我等皆是俗人了。”

眉姑娘笑道:“是奴家失言,自罰一杯。”遂自斟了杯酒滿飲下去。眾客人與粉頭皆鬨哄哄的拍手笑。劉戍本想著不要她相助、左不過罰酒罷了。偏不待他開口,眾人已按了眉姑娘坐在他身旁。想想如今自己已不是魯國少主了, 唯有忍著。

東道主起了個無口詩令,擎著酒杯一本正經道:“隻能吟誦古人句子,不得現作詩詞來冒充古人之句。”眾人皆笑。

有個人便向朱桐低聲解釋。原來有一回眉姑娘與人行令,現作了幾首詩說是元人之句。滿座的儒生皆以為是自己讀的詩少, 愣沒有一個起疑心。朱桐讚道:“好急才!甚是難得。”

眾人便行起令來。有了眉姑娘相助,劉戍每回隻飲個門杯便罷。轟轟鬨鬨了一陣子, 滿座皆有五六分醉了。可巧酒令行到了劉戍處, 眉姑娘摘下頭上一朵紗堆的梅花說:“門外梅花三百樹。”

朱桐道:“不曾聽過,這是何時的古人所作?”

眉姑娘道:“元人所作。”滿座皆笑。眉姑娘也撐不住笑了,“當真是元人所作。此乃煮石山農《送林叔大架閣上京》中的末句。”遂將那首詩念了出來。眾人又笑。

席間有位先生讚道:“王元章詩畫刻三絕,獨占一朝風流, 真真難得。”又念道, “‘省台求賢張治具,知君快展青雲步。’今王爺亦在求賢,朱兄想必亦將快展青雲步了。”

朱桐有幾分微醺, 搖搖晃晃道:“我隻讀書養性,不欲出仕。”

東道主道:“朱賢弟才驚當世,為何不願出仕?”

朱桐擺手道:“縱然出仕,不在秦國。”乃擺了擺手指頭,“秦國與魯國不同。”

方才那先生立時問道:“有何不同?”

朱桐半睜著眼道:“偏秦王還誠心的很。我實在無奈。改明兒讓他自己逛會子街……”

劉戍喝的少些,繞過眉姑娘拍了兩下朱桐的肩膀:“行了行了,昨晚上才剛答應我妹子安安生生剪花烹茶的。沒酒量就莫要喝那麽些。”又命“給他取醒酒湯來。”

那先生瞧著劉戍道:“大丈夫當以事業為重……”

話未說完,劉戍冷下臉道:“大丈夫當以什麽為重,大丈夫自己說了算,無須旁人呱噪。”

旁人與粉頭們立時打岔。眉姑娘卻說:“劉官人言之有理。各人路各人走。隻看見人封侯拜相一派風光,說不定如履薄冰戰戰兢兢呢。再說,難道男人就非得當大丈夫?”

劉戍隱隱覺察出這女人所言不妥。還沒等他想明白呢,有個粉頭笑道:“男人不是大丈夫,難道還是小媳婦?”眾人皆笑。東道主忙站起來招呼添菜上酒,將此事岔過去了。

後席上換了個飛花令,比先前熱鬨。這眉姑娘詩才過人,從沒輸過。故後來滿席醉了大半,獨劉戍清醒。朱桐早已酩酊無所知。散席後,劉戍單手抓著朱桐的後背衣襟,略有些嫌棄的拎走了。老鴇子粉頭等人送他們出了春風閣大門。眉姑娘盈盈而立,半晌,輕聲讚道:“那位姓劉的官人好大臂力。”老鴇子瞧了她一眼。

次日下午,劉戍正教導兩個外甥習武,門子進來回道:“有人找桐大爺和劉大官人。”乃遞上一張名帖。朱桐接在手裏,劉戍在旁伸頭看,上頭寫著:郴陽裘行正謹上,謁朱桐先生。

朱桐道:“昨日與眉姑娘一唱一和的那人便是裘行正。”

劉戍想了想:“個子挺高。你們讀書人裏頭少有比我高的,他比我高些。”

“不錯。”朱桐瞧這劉戍的頭頂,“比你高了小半個頭。”

“這是個什麽人?”

“不知道。”朱桐喊了身邊一個小廝,“去問問楠二爺,裘行正是何人。”又告訴門子,“說我今兒午覺起的遲,你來回話還沒醒呢。大奶奶聽說有人找方喊我起來,須得整頓整頓。先請他去……”他頓了頓。

劉淨從屋裏走了出來:“叔父這會子在衙門呢。”

朱桐點頭:“請他去外書房暫候。”門子領命而去。

過了一陣子,小廝回來道:“楠二爺說,裘行正是前年年底來的長安。他說他乃嵊州裘家的子弟,來秦國討前程。因嵊州姓裘的太多了,楠二爺也沒空去核實。不過此人心思縝密,文才不出挑,實才過人多矣,且通權術。如今並無實職,在庾二老爺門下做個清客。說是清客,庾二老爺事事皆聽他的。”

劉戍在旁脫口而出:“此人有問題!”

朱桐含笑瞧他道:“有什麽問題?”

劉戍想了想:“人人皆趕在年底回家過年,他竟趕在年底跑到長安來,可是不大對?”

朱桐道:“也許他與家裏鬨翻了呢?”

劉戍一愣。又想了會子:“嵊州在越國,他為何不去越國求官?跑來秦國也不過給國舅老爺做清客。”

朱桐道:“越國護國公甄藏珠乃草莽出身,並不高看讀書人,儒生在越國求官毫無優勢。這一節也說得過去。大哥還能想到什麽?”

劉戍本是武夫。前陣子在京城,賈琮分析給他聽朱桐為何是細作之後,他才開始想這些事兒。遂瞪眼道:“沒了。”

朱桐道:“我堂弟朱楠不是個愛誇獎人的。大哥聽聽這些詞兒:心思縝密、實才過人、通權術。鬼才信他沒當過官!分明是國舅爺的心腹幕僚,卻掛著清客的招牌,外人聽上去還當他是混飯吃的騙子。大哥,此人比我當年可賊多了。”

劉戍翻了個白眼:“你們讀書人都是騙子!這麽說他是越國派來的?”

“不是。”

“你怎麽知道不是!”

“因為甄藏珠沒告訴我他派了這麽個人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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