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7章(1 / 2)







夏奎殺人之後, 太守朱巍打發人封了浮雲堂。次日一早老頭親自領人過去搜查。事出突兀,浮雲堂全無準備,賬冊子齊齊全全碼著, 文吏們取大布袋子來裝。院子旁邊的騎樓中設了三十多個大佳臘產的大密碼櫃。衙役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愣是打不開,朱巍遂讓悉數抬到太守衙門去。這些東西全都堆在無蓬馬車上,衙役鳴鑼吆喝讓路, 浩浩蕩蕩招搖過市。眨眼間整個長安城都知道銅鈴大街有個叫浮雲堂的賭場被抄了。

既知道了錦衣打手皆為俱將門子弟,朱巍便讓畫師替他們一個個畫影圖形貼滿大街小巷。告示上寫著:今有地下賭場浮雲堂護院打手數名,拒不肯吐露姓名籍貫。如有認得的, 來衙門告知其身份,官府重重有賞。

告示前腳剛貼出去, 朱巍後腳動身往秦.王府求見秦王。秦王今兒心情不好,正懨懨的窩在屋子裏發愣。聽說來的是朱巍, 嘆了口氣,命請他進來。朱巍行了禮, 躊躇良久不曾開口。秦王右手撐著腦袋道:“朱愛卿想說什麽就說吧。”

朱巍垂頭應了一聲, 又思忖片刻,道:“微臣侄兒朱桐剛回來時, 微臣曾與他爭辯了一整夜直至天明——情與法哪個要緊。微臣以為都要緊,且不可一概而論。臣那侄兒道, 治世可依著微臣,如今這世道非以法為要不可。”

秦王本以為他要說浮雲堂那案子,誰知這老頭扯了一大堆別的,都聽糊塗了。“情與法自然是都要緊。”

朱巍乃道:“若是情法相悖, 敢問王爺哪個要緊?”

秦王不覺坐正了,直直的看著朱巍:“朱愛卿的意思?”

朱巍拱手道:“微臣與侄兒辯論一宿之後微臣讓他說服了。法比情要緊。”

半晌,秦王輕聲問道:“浮雲堂背後是誰。”

“尚未查出。”朱巍道,“然這會子已牽扯進去了小半個朝廷,從文官武將至內廷公公。且當中通判極多,深究下去必然更多。倘若王爺隻略施警戒不下重手,過個一年半載風頭過去,漸漸的又得恢複原樣。”他嘆道,“微臣為官多年,早已看明白了。王爺如若不信……跟微臣去衙門等著。”

秦王麵上變了好幾種顏色:“等著……什麽?”

朱巍又嘆,搖搖頭:“王爺去了就知道了。”

秦王遂點頭。朱巍特意給他帶了身乾淨衣裳,秦王穿著倒個身量未足的小衙役,侍女太監瞧著不覺笑起來。秦王遂混在朱巍帶的人當中一道回太守衙門。

才剛到門口跳下馬,門子便迎了上來:“老爺可回來了!有兩位大人已等了半日。”

朱巍道:“現在何處?”

“李師爺讓他們在書房候著。”

“也好,我這就過去。”朱巍一麵把韁繩交給手下人,一麵喊了個心腹過來吩咐幾句。秦王遂跟心腹走了。

朱巍慢慢悠悠踱步進了外書房,拱手道:“哎呀本官可巧有公務出去了一趟,勞二位久等。”那二人趕忙站起來還禮。

尚未來得及說話,外頭有人進來回道:“老爺,都指揮使司何雲將軍來了。”這位乃是秦國武將魁首,為人清廉正直、深得軍心,朱巍趕忙跑出去迎接。

不多時將何雲迎入書房,四個人寒暄一番。朱巍乃正色道:“老夫已大略猜到諸位是來做什麽的。”他拱了拱手,“不是我這老頭不近人情,實在是此案千萬要緊,沒法子通融。”

客人們神色大變、麵麵相覷。良久,有個官員道:“敢問朱大人,你可查出了什麽?”

朱巍道:“但凡那賭場裏有的,都查出來了。”

那官員立時“撲通”跪倒在朱巍跟前,大哭道:“下官不過是一時糊塗,求老大人千萬饒下官這回……”

另外的官員也跪下喊冤道:“下官全然不知,都是下官那侄兒瞞著下官做的……”

朱巍麵不改色,任他們哭喊半日。抬眼一瞧,何雲坐在椅子上尷尬萬分。乃痛心疾首道:“老夫素來以為,何將軍乃正直之人。”

何雲苦笑道:“末將看了大人貼出去的畫像,中有一人像是末將那不成器的兒子。”

書房中熱鬨無比。旁邊的隔間後頭,秦王陰沉著臉不知作何想。他身邊有個朱巍的師爺,低聲道:“王爺,那些人便是如此。有貪念的送錢,沒貪念的朝子侄下手。誰家能保證個個孩子都是好的?出了事……”

話未說完,耳聽外頭又是一嗓子:“老爺,平安老侯爺到了。”

滿屋子人頓時立起。平安侯乃是秦太皇太後的弟弟,並無實職。然秦王極其敬重祖母,愛屋及烏,也十分尊敬平安侯爺。隻聽腳步聲起,平安侯負手而入。朱巍忙領著幾位客人下拜:“老侯爺也不讓人通報一聲,下官迎接不及。”

平安候擺手道:“是我不讓通報的。”他掃了眼屋子,笑道,“朱巍,你這兒挺熱鬨。”

朱巍一本正經道:“同僚串串門罷了。”

平安候徑直到上首坐下,看著朱巍道:“我同你商量件事。銅鈴大街那案子給我來查如何?”

朱巍一愣:“侯爺你……”

平安侯道:“本侯閒來無事,日日鬥雞走馬,不大替王爺分憂。那案子本侯有所耳聞,十分棘手。朱大人這品級不上不下的,猶如得了一個燙手的山芋。不若將此案交予本侯。本侯是王爺的舅公,諸事便宜。朱大人你隻管裝病,到時候本侯來看望你,你便將托本侯接手此案,如何?”

朱巍躬身道:“侯爺,下官不敢欺哄王爺。”

平安候擺手道:“這非欺哄。你歲數也不輕了,眼下天又冷。你黑天白日的隻管操勞,但凡有個不留神,頭痛腦熱尋常事。就這麽定了。你這會子就病吧。”

朱巍道:“下官委實沒病。”

平安候冷笑兩聲,指著他道:“你以為你是什麽大老爺!你就是我外甥孫兒的一條狗!我說你病了,你就得病。”

朱巍垂著眼道:“下官沒病。”

平安候撂下臉來:“你當真沒病?”

“下官沒病。”

平安候喝到:“來人,掌嘴!”

他身邊閃過一個彪形大漢,兩步走到朱巍跟前掄起巴掌便扇。屋中的衙役與隔壁的秦王皆忍不住驚呼——朱巍這歲數,若挨了這麽一下子可不是頑的。說時遲那時快,一條人影飛快從門外竄進來抖手叼住大漢的腕子順勢一扭,大漢“哎呦”一聲。話音未落,此人右腳一勾從後頭踢中大漢的膕窩。大漢“撲通”摔倒在地。

平安候拍案吼道:“反了麽!”跟著他進來的幾個護衛齊刷刷摘下身後背著的火.槍瞄準朱巍和那人。那人登時擋在朱巍身前。秦王一看,正是劉戍。平安候冷笑道,“好大的膽子!竟有人敢爬到本侯頭上。你可知道本侯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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