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9章(2 / 2)







丁眉微笑道:“隻是讓你逛逛街罷了。自然有人遠遠綴著你。我給樂大人……嗯……三個時辰應該夠了。你走走茶樓酒館花街柳巷,聽聽市井閒人都在說什麽。前幾日有一宗極大的熱鬨事,這會子正滿長安議論呢。不過樂大人不能回府,別處你隨意去。”言罷,不待樂嵐答複,站起來道,“來人,請樂大人洗漱更衣。”轉身而去。

外頭兩個獄卒端了水盆進來,一個打開樂嵐身上的鐵鎖,另一個替他洗臉。樂嵐隻任由旁人服侍,若有所思。洗漱完畢,獄卒捧來一整套衣裳鞋襪,從裏到外都是簇新的,隻是款式有些俗氣。樂嵐換上之後立時變成了個土財主。獄卒又遞給他一個荷包,裏頭是二十兩散碎的銀子。而後打開牢房門恭謹道:“樂老爺,請自便。”樂嵐咳嗽一聲,負手而出。

因他入獄的罪名是與曹氏通奸,沒過多久這罪名就挪到蔡國候頭上去了。故此雖也受了點子小罪,並未捱過大刑。饒是如此,獄中呆著也消磨元氣。才剛踏出牢獄大門,迎麵便是大片大片的雪花兒落下,獄卒亦送出一把青皮傘來。樂嵐撐開傘呆立良久,抬目四顧,五味雜陳。

獄卒道:“這雪從昨日下半夜開始下的,半分沒有停止之意。大人路上留意些。”

樂嵐看了看腳下並無積雪,遠遠的有穿著橘黃色衣裳之人正在清掃。下雪日務必加派人手清掃乾淨積雪乃是劉豐在時安排下的。往年樂嵐冬日出行不是坐車便是坐轎,每每抱怨劉豐是個俗人,好端端的雪景讓他損得乾乾淨淨。今兒可算輪到他走路了,腳下穿的還是尋常的棉布鞋子,北風不知怎麽鑽進去的,冷如刀割,方明白掃雪之益。遂信步走到街口,雇了輛馬車往熱鬨之處而去。

隻在茶樓閒坐片刻,立時聽到有人在議論前幾日春風樓那事兒了。樂嵐點了一壺茶和幾樣點心,便向夥計打聽道:“我前陣子出了遠門不在長安,敢問是錯過了什麽熱鬨?”

夥計立時道:“大爺您前陣子不在長安?哎呀呀當真是錯過大事了!您等著,我替你取茶去,回來告訴您!”

便聽隔壁座上一個茶客大聲道:“那位兄台,你前陣子不在長安?”樂嵐點頭。那人立時道,“我告訴您我告訴您!熱鬨大了去了!”他也不客氣,端起自己的茶壺茶碗便做到了樂嵐對麵。

夥計笑道:“您說、您說!小人取茶去。”笑嗬嗬走了。

這茶客便搖頭晃腦說了起來,說到興起處還手舞足蹈。樂嵐才聽了個開頭,一顆心驟沉下去。畢大官人領兵綁架了春風樓的客人卻放走粉頭,要換出他在獄中的同夥。而樂嵐還在獄中。那茶客不大會看人臉色,隻管眉飛色舞的說。倒是夥計來送茶水點心時瞧了樂嵐半日。樂嵐擺擺手,讓他放下東西便好。

待茶客說完,樂嵐麵上似喜似悲。良久才拱手道:“多謝兄台告訴我。不然,我都不知道旁人在議論什麽話。”

茶客這會子方覺察出他不大對勁:“兄台,有何不妥麽?”

樂嵐強笑了下:“實不相瞞。我平素也時常去春風樓。這回若不是去了外地,保不齊也在那樓裏讓匪徒抓做人質了。”

這茶客是個粗心的,笑道:“原來是這個緣故。兄台沒聽明白麽?那些客人隻被困了個把時辰,便讓四位大人和趙王千歲換出來了。”

樂嵐道:“話雖如此,心裏頭總有些不安生。日後還是不去花街柳巷了。”

茶客哈哈笑道:“這可是因噎廢食不是?還不是自己噎著,是聽說旁人噎著。”乃興致勃勃議論起來。樂嵐半走神聽著,偶爾與他搭幾句話。

離開茶樓,樂嵐又去了別處。各處都在議論這個,且一模一樣。

三個時辰之後,不知從哪裏冒出來兩個人走到樂嵐跟前。樂嵐知道是內衛,輕嘆一聲,結賬走了。

回到牢房,樂嵐躺回冰冷的破棉褥子上,心亂如麻。

次日上午丁眉再來,笑盈盈看著他道:“樂大人可想明白了?我還是那句話。私通蜀國事小、私通王爺小媽事大。天家顏麵最要緊不過。”

樂嵐苦笑道:“下官委實不曾私通曹娘娘。”

“我知道。”丁眉冷冷的道,“是那個姓畢的與她私通。”

樂嵐道:“丁大人既知道,何必來問我?”

丁眉笑若春風拂麵:“因為我沒有你私通蜀國的證據。既知道你已投靠蜀國,將錯就錯讓你替你同僚背著這口黑鍋不也挺好?正主兒已經逃了,我又抓不到他。樂大人,天氣日冷,眼看就要過年了。”

樂嵐怔了半日,忽然道:“趙王為何會來長安?”

丁眉道:“他委實是來旅行的,可愣是沒人肯信,他也無奈的緊。”

“大過年的他不在趙國來長安,誰肯信呢?”

“趙國又沒他什麽事。國事都有大臣呢,他又與趙王妃鬨別扭。韋太後想來長安、他做兒子的陪母親來,說的過去。”

樂嵐哼道:“我不信。”

丁眉道:“你信不信有什麽打緊。你不過是階下囚。”樂嵐一噎。丁眉又道,“說起來,前幾日樂老大爺也半夜三更趕到王府,爭著要去當人質。”

樂嵐大驚:“什麽?!”

丁眉嘆道:“大約是想立個功、好替他兒子脫罪吧。可憐老爺子壓根不知道你犯了什麽罪。”樂嵐不覺捂上額頭。丁眉看了他會子,轉身走了。

兩個時辰之後,樂嵐招供。鹹陽那道士乃蜀國給樂嵐的最後線人,不到萬不得已不可去找他。並附上了一份蜀國細作的情報密語。

丁博章看罷供詞,默然無語。丁眉道:“蜀國的情報密語我就不給丁大人看了。”

丁博章點點頭,看著侄女心中百味雜陳。半晌,他問道:“丁指揮使……今年可回家過年?”

丁眉淡然一笑:“回頭我與母親商議商議。對了,我想接她老人家出來住,大伯不會反對吧。”

丁博章皺眉:“你父親不會答應的。”

“不與他相乾。”丁眉道,“他送我冥婚、出家也沒問過我答不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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