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五十六章(2 / 2)







一回,有人聽到晉王打發幾個太監悄悄去市井打聽什麽“雇傭兵”,還畫了幾張畫像找人。戴鬥笠之人大驚。次日晚上,後山冒出許多黑衣夜行人,個個手持火.槍武藝高強,如黑色口袋般將僧院團團圍住。晉王及那群太監被他們悄然從後山帶走,不知所蹤。

丟了個晉國先主,主持和尚等嚇得魂不附體。好在看外頭先世子等人毫無察覺,遂假扮做平安無事,悄悄拿各色借口溜走了。

藺東陽聽罷便知道自己那發小已是凶多吉少。先世子含淚道:“顯見父王是落在老四手裏了。求將軍出兵勤王、鏟除奸佞。”

藺東陽稍有遲疑。先世子身旁一個幕僚上前打了一躬才要說話,忽聽門簾子嘩啦一響,信真大步走了進來。卻見她迎著藺東陽沉聲道:“將軍,人從生至死,沒有一步不在樊籠中掙紮,故此少不得遇上兩難之境。前行則萬仞絕壁、生死未卜,後退則富貴榮華、安樂一生。然大丈夫立於天地間,但求無愧於天地,何懼死生!王爺與將軍打小同窗、恩深義重。不論於情於理,將軍皆不可袖手旁觀。”她輕笑起來,恍若三月陽春。“橫豎兩個孩子都離家在外。大不了妾身陪著將軍同死,黃泉路上有個伴,也算不白來世間一遭。”

那幕僚撫掌喝彩:“夫人乃真巾幗英雄也!我等須眉自慚形穢。”

藺東陽咬牙握拳:“也罷!既是王爺有難,不勤王救駕妄為人臣。”乃命手下人“取我披掛來!”

幕僚一躬到地:“將軍忠肝義膽,氣壯乾坤,真英雄也!”

先世子亦大禮相謝,口中吐出許多詞兒來讚揚藺東陽,目光卻悄悄瞧著信真。藺東陽乃沙場大將,眼睛比旁人亮了許多,看了個正著!偏這子箭在弦上不得不發,隻得暫忍了這口氣。遂領著先世子等人起身前往大營點兵。

司徒巍半分不知,隻當藺東陽已在信真勸說下投靠了自己,故此全無防範。官兵圍住晉王府,先世子與藺東陽立在門外口口聲聲稱四殿下囚父奪位、要救回王爺。藺東陽大聲喊道:“各位守兵兄弟皆食晉國兵餉,乃是王爺之恩典!豈能背叛王爺保護那賊子?大夥兒皆受賊子欺哄,並無過錯,快快放我等入內勤王!”

司徒巍登位來的突兀,尋常兵士也不是傻子,豈有不起疑的?兼之藺東陽乃晉國大將,先世子居儲位多年穩如泰山,二人之威信非司徒巍這個無名王子可比,登時信了。門子乾脆打開大門,藺東陽一馬當先衝入府中。

有個太監迎上前喊道:“四殿下和郭丞相在外書房!”

他二人領兵直奔外書房,隻看見那郭丞相滿麵茫然立在門口。先世子喝道:“小四呢?”

郭丞相大驚,跌坐於地。藺東陽也問:“四殿下呢?”

郭丞相戰戰兢兢道:“小人不知……方才有個黑衣人撞破窗戶衝進了,不由分說抓起他背在背上,說……說……”

先世子再喝:“說什麽?”

“說他是江夫人的手下,救他一命、欠他的就還清了,日後再莫要去找他們夫人。”郭丞相道,“那人就跟飛一樣不見了!”他指著窗戶,“喏,被他撞碎了!”

藺東陽看了看滿地狼藉,道:“這武藝之高世所罕見。”乃問道,“王爺呢?”

郭丞相哭喪著臉道:“這些事兒四殿下從沒跟我說過,皆是吳先生商議的。自打中秋前三日,下人便沒見過吳先生了。”

“吳先生是誰?”

“吳先生是從東瀛來的,名賜仁。本是個和尚,剛還俗不久,頭上戴著假發。”郭丞相比比劃劃的說起吳先生的模樣。

藺東陽遂命人去請太原知府閆大人,讓他帶畫師來畫吳先生的畫像。一時閆知府趕來,將這郭丞相押去了隔壁耳房。又忙著張貼榜文,宣告司徒巍為逆賊,世子恢複身份,司徒巍任命的官員一律拿下大牢。直忙到二更天,眾人各自回府歇息。

世子剛到府門口,門子搶上前說了半日的好話。世子哈哈大笑,賞了他十兩銀子。門子道:“世子殿下,方才有個小道姑來化緣,非但不要飯食銀兩,反倒送了件東西來。”他自然沒告訴世子那小道姑還給了他五十兩銀子,比世子還大方。

世子聽見“道姑”二字便心頭一震,忙問:“什麽東西?”

門子道:“一本書。”遂從裏頭取了出來。

世子就著清油玻璃燈一瞧,是本《南華經》。翻開此經,裏頭赫然夾了一支乾花。世子神色大動。門子在旁小聲嘀咕:“這不是我們村頭開的野花麽?”

世子一眼便認出這乾花來。多年前他與信真交好時,信真曾指著一藍色小花道:“此花名曰勿忘我,在我國乃是田間野花。外洋有位騎士,為替愛人摘取此花不甚跌落水中。溺亡之前他將花兒拋給河岸上的情人,求她莫要忘了自己。遂得了此名。”不用問,這花兒定是信真托人送來的。

他乃思忖著:如今小四已成喪家之犬,不足為懼。不論父王是吉是凶,晉國早晚必為自己所有總不會錯的。不趁此機會登上王位更待何時?一朝權在手,阿媛就不用留在藺家替自己當細作了。待救回父王,讓他做太上王便是。遂連太子妃、兒女都沒見,急召幕僚議事。

正商議著,閆知府趕來了。他回道:“那姓郭的業已招供。前幾日他聽到四殿下與一個行色匆匆……”兩個幕僚同時咳嗽。閆知府忙改口,“他聽到逆賊司徒巍與一個行色匆匆之人說話。那人穿黑衣戴鬥笠,看著就不是什麽好人。”世子哼了一聲。太王太後自打中秋那晚上從崇善寺回來就病了,一個人不見;故此世子並不知道將郝先生引去崇善寺之人乃是太王太後故弄玄虛。閆知府等了片刻,見世子沒預備開口,便接著說,“那戴鬥笠的說,‘送去東瀛萬無一失,王爺絕不會弑父。’”

眾人大驚。半晌,一個幕僚率先道:“逆賊這是欲借刀殺人、將王爺送去東瀛那位主兒身邊。那位到東瀛的時日也不短了,且他走時是闔府同去,連護衛也帶去了不少。王爺過去,豈非送羊入虎口?”滿屋子人麵麵相覷。

忽然,另一個幕僚痛心疾首道:“隻是東瀛遠在海外、萬裏迢迢。如今道路暢通、車馬船皆快。那逆賊顯見與綠林草寇江夫人勾搭上了,江夫人手下行事詭秘、擅飛簷走壁。做賊的跑得最快。等咱們的人追到東瀛,王爺必是有死無生了!”乃放聲大哭,如喪考妣。

再一個幕僚立時也哭了起來:“王爺啊,你死的好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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