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 燕歸來

“星遙姐？真是你回來了？”

蘇采薇出門本是為尋宋翊，剛好便瞧見這一幕，一時驚住，好半天挪不動步。

那媒婆也愣住了，畢竟這種場麵，換誰也想不到。她看了看淩無非，又看了看沈星遙，目光倏忽落到她腰間佩劍上，退到寧、鄢二人身旁，指指淩無非，小聲問道：“這位就是……”

寧纓僵硬地點了一下頭。

“那……他旁邊那個……”

“不都說了嗎，那位就是他夫人。”鄢蕊說完，立刻抿起了嘴。

“這……這不耍我呢嘛？”媒婆看看畫像，又看看沈星遙，搖了搖頭，念念叨叨走遠。

沈星遙摟過淩無非的脖子，錯開臉探頭望了一眼那媒婆的背影，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淩無非淡淡一笑，一把摟過她腰身，攬入懷中。

到了此刻，蘇采薇終於回過神來，轉身奔入院中，一麵跑，一麵高聲呼喊：“師父，掌門！你們快來看看，是誰回來啦……”

宋翊探頭朝院內看了一眼，見她這般激動，不免緊張起來，趕忙追入院裏。

沈星遙回頭一瞥，又回轉身去，望向淩無非，卻見他滿臉微笑，牽著她的手走上石階。等到跨過門檻，才看見鳴風堂內上上下下幾乎所有人都已聚了過來，目不轉睛盯著二人，均是一臉詫異。

“我……對不住，”沈星遙忽覺拘謹，滿懷歉意地笑了笑，對眾人微微鞠了一躬，道，“離開這麽久，讓大家擔心了……”

“哪裏哪裏，快進來吧……”秦秋寒率先上前，打破了沉默。

沈星遙的歸來，幾乎讓所有人都感到十分意外，但又欣慰不已。

一番寒暄，晚間擺宴慶賀，所有人都激動萬分，一個個爭搶著詢問她這三年的經歷。唯有淩無非一言不發，安安靜靜坐在一旁，望著她談笑風生的模樣，眉眼始終含笑。

沈星遙留意到他這不同尋常的安靜，便隨意找了個借口，說是倦了，要回房休息。

月光追著二人的影子，繞過池塘，沿著曲曲折折的連廊一路送回房門口。

淩無非回身扣上房門，走到床邊，扶著沈星遙肩頭坐下，轉身掂了掂桌上的茶壺，倒了杯清水遞到她手中，再次握住她的手，坐在她身旁，垂眸與她對視，目光好似癡了。

“怎麽這麽看著我？”沈星遙將茶盞舉至唇邊，小飲一口，餘光瞥見他這副模樣，不覺莞爾。

“沒什麽，我就是……”淩無非笑了笑，一張開口，呼吸也跟著顫了一瞬，話音變得輕飄飄的，“像做夢一樣……”

“傻瓜……”沈星遙一手托著茶盞，一手揉了揉他的臉，笑中隱隱帶著哭腔，溫聲問道，“我不就在你眼前嗎，怎麽會是做夢呢？”

淩無非的目光躲閃了一瞬，搖了搖頭，垂眸望了一眼她的手，又笑了出來，有些癡傻，又夾著一絲苦澀。

“無非，這幾年你一定過得很苦吧？”沈星遙放下茶盞，側過身子麵對著他，伸手輕撫他麵頰，話音略帶酸楚，“瘦了好多啊……”

“還好，你是今日才回來，”淩無非唇角上揚，那拚命堆起的笑容，怎麽也蓋不過眼裏的苦澀，“要是早兩年，看見我那邋遢模樣，定認不出……”

沈星遙停在他臉側的手指微微一滯，眸中閃爍起瑩瑩的光。

“遙遙，”淩無非見她這般，連忙拉過她的手，笑著說道，“我很好。你看，我這不是等到你回來了嗎？好在我沒放棄，我一直都在等你，我……”他話到一半，眼瞼微微一顫，忽地落下淚來。

滿腔思念，隱忍三載，那漫長的痛苦和壓抑，終於得以釋放，又怎麽藏得住？

他極力想將這眼淚憋回去，卻因這掙紮，兩肩也跟著發出顫抖，慢慢的，哭聲也壓抑不住，抽噎幾聲後，忽然摟過她腰身擁在懷裏，一手托在她腦後，不肯讓她看見自己狼狽的模樣。

沈星遙的心也跟著他越來越清晰的哭聲，發出一陣陣抽搐。

“我知道……我知道你一直都在等我……”沈星遙輕闔雙目，鏡湖似的眼波搖漾著泛起波濤，漸漸模糊了視線，傾巢湧出，絲絲縷縷地交錯著蔓延開來。

淩無非聽見她的哭聲，身子猛地一顫，連忙將她鬆開，坐直身子，兩手捧起她的臉頰，顧不上遮掩自己哭哭啼啼的狼狽模樣，柔聲勸慰道：“你怎麽哭了？我這不是好好的嗎？我……遙遙，我錯了，你別哭了好不好？都怨我，你好不容易回來，我卻……”

沈星遙一言不發，不管不顧吻上他的唇。

久違的溫暖包裹著唇舌，恍若隔世。記憶遙遠，卻又刻骨銘心。

一番耳鬢廝磨後，沈星遙所著對襟外衫，衣緣已然滑至肘彎。她半側著身子，靠在淩無非懷中，一手解下他發間玉冠，側腕托著如瀑般滑落的青絲，眸底含情，倒映出他的模樣，清朗溫潤，如蒹葭玉樹。

“你一點都沒變，”淩無非俯身吻她，黯淡多年的眼眸，在此刻終於亮起光點，“還是那麽美……”

“那……”沈星遙坐起身子，兩手繞過他脖頸，緊緊箍住，下顎貼在他肩頭，話音柔婉，“從今往後，我再也不會走了。這一生一世，我都陪著你，好嗎？”

淩無非含淚闔目，重重點頭，與她緊緊相擁。

燭台燈火跳動，羅帳隨風搖曳。

二人相擁倒上床榻，繾綣纏綿。由於太久未見，一切都來得那麽洶湧。

“……好痛！”本是情濃時刻，沈星遙卻發出一聲痛呼，將他推開，一把抓過衾被，抱在懷裏，唇角一瞥，眼中疑惑夾雜著一絲委屈，朝他看去。

淩無非懵了一瞬，略有會意，緩緩揭開被角，瞥見褥上鮮血，不由愣住，半晌，方掐了掐時辰，茫然朝她看去：“不是這幾日吧？”

沈星遙搖了搖頭。

淩無非錯愕片刻，恍惚回過神來，朝她伸手，卻被避開。

“不……不了……”他頗為尷尬，往她身旁挪了挪，道，“早點睡吧。”

沈星遙斜眼瞥他，卻不說話。

淩無非點了點頭，目光誠懇，旋即擁她入懷，將衾被拉過她肩頭撚好，一吻印在她額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