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7章 大昏【上】(2 / 2)







裘世安誇了兩句,又交代道:「不過再怎麼忙於公務,明兒得空也別忘了讓令郎進宮謝恩——就見不著皇上,也該當見一見貴妃娘娘。」

「理應如此、理應如此!」

賈政自是連聲應了,又閒話幾句,這才送走了裘世安。

不出所料,寶玉又是直到二更天才回來,且並未在衙門裡請假。

這回賈政卻不肯再放縱他了,第二天一早直接派人去工學裡告了假,又讓賈璉親自壓著他去東華門遞牌子請見。

因是春闈最後一日,皇帝照例要等貢院的回報,所以並沒有急著召見他,反命人將他領到了景仁宮賈元春處。

在親姐姐麵前,賈寶玉自然要輕鬆許多,被引導了幾句,便將一肚子苦水實言相告。

說是苦水,其實在外人聽來不過是矯情罷了。

他一方麵放不下林妹妹,一方麵卻又被寶姐姐的表現所折服,偏又沒有打破常規兩全其美的勇氣。

賈元春苦口婆心寬解了半日,他胸中的鬱結總算是消散了大半,等中午見到皇帝時,也便和顏悅色起來。

恰趕上隆源帝因為京西鐵路終於定案,這幾日本就興致正高,結果愣是拉著寶玉喝了個酩酊大醉,最後他甚至是被抬著出宮的。

等到再醒過來時,早已是第二天淩晨了。

賈寶玉抓著頭從床上坐起來,朝東牆下問了聲:「什麼時辰了。」

卻不想回答的聲音卻從西側傳來:「我的小祖宗,你可算是醒了!」

賈寶玉轉頭見襲人快步走來,才恍惚記起這早不是在怡紅院了,他不由得悵然若失垂頭喪氣。

「怎麼?酒還沒醒?麝月、麝月,快拿醒酒湯來!」

襲人一邊招呼麝月去取醒酒湯,一邊伸手按壓寶玉頭上的穴道。

寶玉卻抬手擋住,幽幽嘆道:「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

襲人聞言微微蹙眉,旋即又舒展開,笑道:「是是是,我們都不懂二爺的心事,好在馬上就有知心人要來了。」

寶玉明白她說的是寶釵,當下又忍不住嘆氣。

起身想要想要穿衣服,卻見襲人從旁邊取來一身大紅的新郎裝往他身上裹纏。

這一刻,婚姻二字才仿佛有了實感,從頭到尾將罩住,弄的他渾身不自在,卻又想不出拒絕的理由,隻能泥胎木塑似的,任憑襲人麝月施為。

渾渾噩噩間,也不知度過了多少繁文縟節,直到被眾人簇擁著來到大門前,被那彩牌樓上的探照燈晃了眼,賈寶玉這才又清醒了幾分。

在李貴的幫助,勉強爬到了雪白的高頭大馬上。

這一幕自是被無數人瞧見,不過眾人也隻當他是宿醉未醒,且都知道他昨兒是跟皇帝喝的酒,故而非但沒人笑話,反倒艷羨有加。

然而就在賈寶玉抱拳拱手,準備辭別父母,帶著花轎和迎親的隊伍趕奔紫金街時,忽聽街口傳來了隆隆的馬蹄聲。

聞聲望去,藉助兩側懸掛的大紅燈籠,就見數十騎荷槍實彈的玄衣騎士疾馳而來,後麵還跟了足有兩三百兵丁。

眾人見狀雖都覺得來者不善,但也並沒有想到這會是衝著榮國府來的,直到那幾十騎停在迎親隊伍之前,為首一名校尉揚聲呼喝道:「哪個是賈寶玉?!」

不等有人回答,他冰冷的個目光徑直落在賈寶玉身上,攥著馬鞭一拱手道:「奉聖諭,請賈公子跟我們走一趟吧。」

現場這才大嘩。

畢竟這樁婚事是皇帝欽點的,且前兒才賜下殊榮,昨兒又把寶玉留在宮裡吃酒,這怎麼突然就派龍禁衛來拿人了?

難道是又有什麼賞賜?

可這架勢……

再說就算還有賞賜,也不該誤了迎親的吉時啊?

賈政隻覺手腳酸軟,張了張嘴正要發問,一旁王夫人早搶上前喝問道:「你們是不是搞錯了?寶玉昨兒才從宮裡回來,怎麼可能……」

「末將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那校尉不鹹不淡的道:「不過既然上麵差遣,賈公子總得跟我們走一趟,也許在鎮撫司衙門把話說清楚就沒事了,賈公子照樣回來做他的新郎官兒。」

聽到鎮撫司三字,誰敢相信寶玉能說清楚?

賈政也緊跟著下了台階,衝那校尉拱了拱手,問道:「這裡麵是不是有什麼誤會,可否請尊駕稍候,等賈某去……」

不等賈政說完,那校尉衝著紫禁城的方向一抱拳:「這是聖諭,豈有討價還價的道理?」

說著,一揚手:「來啊,綁了!」

幾個龍禁衛立刻衝上去,將呆若木雞的賈寶玉扯下馬,他肩頭攏二

背捆了個結結實實,然後又將他橫放在了那頭頂紅繡球的大白馬背上。

其中一個龍禁衛翻身上馬,在另外幾騎的簇擁下,毫不猶豫的策馬而去。

直到這時,賈寶玉才堪堪回過神來,奮力揚起脖子喊道:「老爺、太太,救我、救我啊!」

眼見這一幕,榮國府門前立刻就亂了營,無數人譁然變色,王夫人更是兩眼一翻仰頭便倒。

賈政下意識扶住她,顫巍巍的還待再說些什麼,卻見那校尉又在馬上一拱手道:「勞煩存周公檢點家中上下人等,不得我等準許,任何人不得擅自出入。」

「你、你們還想做什麼?!」

賈璉見還要牽連闔府上下,終於壯著膽子質問了一句。

「不敢。」

那校尉淡然道:「末將隻是奉命,要查問賈公子近來的言行舉止罷了。」

說著,又是一招手,便有麾下小校帶著士兵包抄前後,把守住了榮國府所有出入渠道。

等完成了這一切,那校尉才終於從馬上下來,喧賓奪主的做了個請進的手勢:「存周公,煩請入內一敘。」

賈政扶著王夫人,卻又全靠著林之孝幾個攙扶,自身才沒有癱軟在地,盯著那校尉顫聲問:「到底是、是因為什麼,總得有個理由吧?」

那校尉卻隻是搖頭:「末將隻是奉命而已。」

頓了頓,又補充道:「聖諭如此。」

他似乎是在提醒什麼,可這好端端的,誰能猜到皇帝為什麼會下這樣的聖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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