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叫她來◎
翌日,雲銷雨霽,暖陽初綻。
鎮北軍凱旋之期本是定在今日,但因昨夜在京郊突然發現北狄暗探蹤跡,衛馳率一隊人馬全力追擊,所以比大軍早了半日歸京。
徹夜未歇地追擊北狄暗探,並未給衛馳帶來多大影響,暗夜加上大雨,衝刷掉了北狄暗探逃跑的蹤跡,衛馳雖派兵在城門駐守,依次排查,卻終未抓到那名暗探。
天蒙蒙亮時,雨勢漸收。今日是入宮覲見的日子,上京不比北疆,規矩禮儀繁雜,衛馳可不想落個居功自傲的名聲。昨夜追擊的那名暗探右肩中了一箭,雖不致死,卻需要及時止血治療,衛馳吩咐段奚嚴守城門,另排查上京城中的藥鋪,留意傷重之人,自己則先一步入了宮門,麵見聖上。
宣文帝近來總被江南水災、國庫空虛等事煩擾,眼下總算聽到個好消息,當然對衛馳讚賞有佳。大周重文輕武,已多年未出過驍勇善戰的武將了,此番衛馳可算立下汗馬功勞。
陰鬱許久的心情終是得到了些許緩解,大喜之下,也為表重視,宣文帝特下聖旨,下月初擇吉日在宮中辦場慶功宴,以犒賞鎮北軍中有功將領。
……
夕陽西下,光影將一人一馬的身影拉長。
皇城之外,衛馳剛麵見過聖上,未到上京時,他便已提前將北疆情況寫明,傳回京中,今日他又花了數個時辰,將北疆情況悉數稟明。
晝夜不歇地忙了兩日,此時出了宮門,方才覺得有些疲憊,衛馳將目光落在皇城的紅牆青瓦之上,夕陽的餘暉為天邊鍍上一層金光,為肅穆清冷的皇城映照出幾分溫暖。
一別兩年,皇城從未變過,變得唯有人心。
衛馳翻身上馬,踏著夕陽往將軍府方向而去。
回到將軍府時,天色早已黑透,將軍府內四處掌燈,將原本漆黑的庭院映照得亮堂一片。
此處是衛府舊宅,院落不大,四處稍顯陳舊。管家福伯在衛府侍奉多年,知道郎君不喜鋪張的性子,所以即便是凱旋的日子,福伯也隻是吩咐人在院中多點了幾盞燈,將庭院照映地亮堂喜慶些,而非在府中各處張燈結彩。
聽到自遠而近地馬蹄聲,管家福伯忙外出相迎:“恭迎郎君回府。”
衛馳低低應了一聲,大步朝院內走去,後在院中一棵柏樹前停下,這是幼時父親和兄長出征前同他一起栽下的,如今已長得鬱鬱蔥蔥。
衛馳將手掌覆於樹乾之上,摩挲了幾下,複又抬腳繼續朝裏走。
此處是衛府舊宅,宅院中的一切都沒什麽變化,灰牆青瓦,草木扶疏,院落不過一進,多處都已陳舊殘破,加之府中人丁稀少,入夜後顯得尤為寂靜冷清。
與衛馳如今的顯赫身份,格格不入。
“離京的這兩年,辛苦福伯打理宅院。”
“郎君哪裏的話,這本就是老奴分內之事。”福伯一麵回話,一麵思忖著如何同郎君開口,毓舒院中住了人的事情。
昨夜沈家嫡女突然造訪,手中拿著那道賜婚聖旨,要以大將軍未婚妻的身份入住衛府。福伯一下犯了難,身為將軍府管家,若是尋常之事,他尚且還能做主,但沈家嫡女,那可是同郎君有婚約在身之人,雖說如今的沈府被抄,但仍有賜婚聖旨在手,福伯哪裏做得了這事的主,偏生郎君尚未回京,府上又沒一個能說上得話的人,這請也不是,趕也不是,叫他如何是好?
美人總是容易惹人憐惜,況且還是手持聖旨與郎君有婚約在先之人,撇開沈家如今的境況不說,沈姑娘到底隻是個弱女子。秋夜又逢細雨,沈姑娘一襲白衣立於門外,寒風四起,那如煙似霧的眉眼、弱質纖纖的身骨,無一處不叫人心生憐憫。
無奈之下,福伯隻得將人先安置在毓舒院中,想著待今日郎君回府後,再做定奪。
福伯正犯著難,適逢郎君駐足停留在柏樹前,趕忙上前道:“老奴有一事稟報。”
衛馳並未應聲,隻示意他繼續說下。
福伯拱手:“先前同郎君有婚約在身的沈家姑娘昨晚匆匆而至,時逢大雨,老奴見其孤苦無依,便擅自做主,將人……暫留下了。”
“沈鳶?”衛馳低低道出這兩個字,腦海中晃過昨一張玉軟花柔的臉。
自昨夜“偶遇”之後,衛馳轉頭便將這個名字拋諸腦後,沒想這麽快又再次聽到這個名字。
庭中一片寂靜,福伯不敢抬眼去看郎君麵上的神情,隻半晌未聽見郎君有所回應,隻以為是擅自做主惹了郎君不快,忙低頭道:“請郎君恕罪。”
“人呢?”衛馳忽然開口,冷冷打斷。
福伯怔了一下,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郎君話裏的意思,自也清楚話中所指之人是誰,於是想也不想地便脫口答道:“回郎君的話,在毓舒院。”
又是一陣沉默,秋日的晚風吹得院中枯樹簌簌作響,亦吹得福伯一顆心忐忑不安。
郎君自小沉默寡言,如今長大了,心思也愈發深沉難測起來。郎君已是二十好幾的年紀了,身邊從未有過女子侍奉,福伯看在眼裏也有幾分焦急,眼見如今終於有女子入府,不論身世如何,若是能入了郎君之眼,也算好事一樁。
福伯如此想著,隻清了清嗓子,再次硬著頭皮試探開口:“昨夜大雨滂沱,老奴瞧著沈姑娘可憐,孤零零一人立在風雨之中,這才擅自做主將人留下,若郎君不喜,老奴這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