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前半生蠱蟲生女人(下)
後來,花娘知道,那天被她偶然間養殖成功的“鈞天”蠱蟲吸引而來的那個自稱“本尊”的男人,原來就是整個西域之地的“蠱尊”的時候,她隻是了然一笑,什麽都沒有說。
就是那隻蠱蟲啊。
她知道了。
因為,她要他死,他就一定會死。
還有一樁惡心事。
所有人都不知道,目前看上去聽令於“蠱尊”的皿師父中的所有女人,其實都是他給他自己齷齪的行徑找的借口罷了,實際上,“蠱尊”召喚她們前去領命之時,就是她們的身體被反複鞭撻之時。
他會侵犯她們所有人。
用這世界上最光鮮亮麗和最冠冕堂皇的理由。
而花娘知曉了這一切,策劃著他的死亡。所以她不能嶄露頭角,她必須銷聲匿跡,她要給他來個出其不意,一擊致命。
他定下的規矩,不好,她會給他改過來。
放心。
於是。
他的死期定在了那一年的最後一次全西域都會前來參加的全族大宗會之上。距離大宗會還有幾十天的一個夜晚,外麵黑幕沉沉,婉轉的燭火的光在她臉上明滅,這麽多年來,她頭一次感覺到了興奮。
就像她當年的“鈞天”在死去的皿師父身上發揮作用的時候的那種興奮。
是啊,或許,當年皿師父的最後的瘋癲之死,可能正是她的傑作呢。
銅鏡之中,照著一個人的影子,她抿著嘴甜甜笑了一下,看上去仍然如同一個幼女的麵容,淡雅溫婉極了。
三個月以後,全族大宗會在老宗祠開設,提前幾天,所有人就把東西都準備好了,駕著馬車,或者徒步,或者三兩個人作伴,都朝著西域的最中央的地方走去,平日裏人煙稀少的西域,好似被這場年終宗會給叫醒了,沉睡的族人們全部蘇醒,並且站了起來,朝著一個地方湧過去,參加他們心中最高尚的朝聖。
殊不知,這卻是最肮臟的一場聚會。
四周荒涼,普通人都被統一集中在了宗祠的門口。因為愈來愈多的人過來,大門卻一直沒開,漸漸變得堆積起來。
宗祠由三棟高大而威嚴的建築組成,其中,最中央的那棟也是最高的。無一例外的是,它們都是西域風光的裝飾花紋,牆壁上由金光布滿,看上去,就像是無數雙眼睛在凝視著你,無論你在這裏乾了什麽,你都會被監視。
花娘孑然一身站在人群的最外圍,不斷有人圍過來,她便不斷後退,總之,一直站著人群的最外圍。
但是,沒過多久,你就會發現,這座被關得嚴嚴實實的宅子,它的側麵,悄無聲息打開了一扇角門,隱蔽,而又不引人注意。
最開始,沒有人注意到這個角門。直到一個天仙一般的女子被轎子抬了進去。
花娘淩厲的眼神,忽然就朝著那個地方掃視了過去,很顯然,她發現了裏麵隻隱約透露出來的一點點怪異——開門的那個男的,實在是太猥瑣了。
佝僂後背也就算了,兩隻眯著的眼睛看上去怎麽都不像是個正常人的樣子,花娘的嘴角向下一墜,抬腳就走了過去。
今日,花娘為了來參加這次的宗祠大會,專門穿上了純黑色的金線刺繡點綴了九成的皿褂,發簪高高束起,唇瓣也點成了淡紅色,整個人看上去,就像是上天下凡來審判你的罪名的主。
“誒誒誒,你站住,誰讓你進來了?”正要把門關上的猥瑣男人看見花娘走過來,氣場十足,卻比她矮了大半個頭,努力裝出來根本不好惹的樣子也看上去有些好笑,這便急了眼,大聲吼著讓她步步緊逼的腳步退後。
花娘璀然一笑,那一刻,仿佛讓整個天地都閃亮了三分,語氣也十分友好,她上前一步,親切地撫摸上這個猥瑣男的側臉,悄無聲息的,無名指掐了進去,劃破了他又黑又臟的皮膚,一隻小如沙礫的白色蟲子瞬間鑽了進去,她才開口,“大人,我是尊主派來的,今日卻是朝會,這才被關在了門外,讓我進去吧——”
讓我進去吧———
讓我進去吧——
讓我進去吧—
隻見那個猥瑣男的眼神逐漸變得失去了焦距,變得空洞,麵部肌肉也失去了感情,就像一隻聽話的木偶,側過身,重新打開大門,側彎著腰,把花娘請了進去,那恭敬如斯的姿態,可是與剛才那個美女被送進去的時候,他那眼冒金光的貪婪的感覺,截然相反呢。
花娘走進去,這才看見院子裏的全貌。
不算小的院子裏,剛剛好站著十個裝扮和那個被送進來的女子一樣的女子,花娘把蠱蟲放進這個看門的人的身上的時候,她們應該都看見了,但是,她們什麽都沒說。
這裏竟然隻有這一個猥瑣男在,沒有其他的管理這些女子的人了,花娘對著那個猥瑣男說,“帶我們去找蠱尊。”
猥瑣男俯首稱臣,垂首應道,“是的,主人。”
前麵的路,並不好走。
猥瑣男的步伐很慢,卻是走在了她們的最前麵,習慣了大步流星的步伐的花娘有些不適應這樣的磨嘰,身上的衣服也過於沉重,心裏陡然升起來一陣不耐。
還有人要找她麻煩。
她身側的那個女子,身上的衣服穿了也跟沒穿一樣,紗衣輕薄得不像樣子,可惜花娘根本沒心思看,一直目不斜視,卻根本擋不住旁邊的人看過來的眼神。
又過了很久,身側的女人拉住了她的袖子,花娘被拉得一個趔趄,心下頓生戾氣,抬眼過去的時候,差點兒沒按耐住心中的殺氣,“你有事?”
那個女子蒼白著一張臉,語氣卻還順暢,看著花娘這樣的眼神,竟然也把她心中所想表達了個差不多,“我們這些女子都是要給蠱尊送命的,你快逃吧。”
逃?
嗬嗬。
猝不及防,花娘突然抿著嘴撲哧一笑,方才還殺氣十足的眼睛,此時又變得含情似水,她按住這個女子扯住她袖子微微顫抖的手,出言說了一句大言不慚的話,“無妨,我讓你們,有去有回。”
那個女子渾身冰冷的感覺,被這句話突然注入了一股暖流。
根本毫無依據,她甚至都不知道這個如此盛裝打扮的人為何會出現在這裏,但是,眼前的女子說了這句話,她就是信了。
她緊緊攥住花娘的袖子的手,在花娘的反握之下,慢慢變熱,然後不再繼續顫抖,最後,她溫婉一笑,與花娘對視,把手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