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節(1 / 2)







生日晚宴非常順利快樂。顏子真善於承歡膝下,一向便是長輩心中的好孩子,一席飯吃下來,她笑語如珠,服伺周到,逗得鄧母開心不已。

鄧躍晚上送顏子真回家時一直騰出隻手握著女友的手,車窗外燈光流麗,鄧躍慢慢地溫柔地說:“子真,我媽一直怨恨父親,我本人雖然沒有怨恨,不過你也知道,我跟他沒有感情,總覺得他是和我生活完全不相乾的人。”

顏子真有些意外,鄧躍極少和她提起他的父親,她隻知道在鄧躍年紀很小的時候,他父親就已經離開去了美國。想到今天是他母親生日,有些明白,下意識緊了緊握著鄧躍的手。

鄧躍停下車子,轉身看著顏子真的眼睛,誠懇地說:“而且,子真,對不起,我們的婚禮,為著我媽媽,我也是不會請他的。不過,如果你覺得這樣不好,那下次他來,我們一起去見他,好不好?”

顏子真一怔,呆住,再一回神:“婚禮?喂鄧躍,什麽婚禮?”

鄧躍笑起來,下了車從後車廂取出一束巨大的花束,襯著滿天星,上百朵紅玫瑰開得無比嬌豔:“戒指我們下回再去挑,顏子真小姐,你願意嫁給我嗎?”

這一晚朗月星空晴明如水晶,鄧躍的笑臉在玫瑰花叢中溫柔如水。

這一晚朗月星空晴明如水晶,卓謙遠遠地站在校園一角,遠遠地看著衛音希坐在雙杠上撐著手垂著頭,心頭浮起不知名的情愫。

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隻知那天聽了顏子真的話去找衛音希,衛音希聽他說完了,卻什麽也沒說,隻是抬頭看著遠處的天空,看了很久,卓謙等著她,她卻仿佛隻沉浸在自己世界裏,然後,才低聲說:“對不起,卓謙,請替我跟顏姐姐說對不起,我不知道……不知道怎麽……”,她說不下去,最後匆促地說:“我這段時間都不過去了。”

她掉轉頭匆匆回去,仿佛害怕什麽,背卻挺得筆直,所有的倔強全都寫在那筆直的背上。而那匆匆一轉身,卻讓卓謙看到她的眼中,臉龐上,全是茫然。

而自此之後,顏子真也沒有問他衛音希的答案,仿佛什麽事也沒有發生過。

所以卓謙什麽也沒有問,他隻是默默地關注著衛音希的身影,看著她在人群中以前所未有的頻率出沒,擔憂,卻關心,不曾離開他的目光。

校園裏有很多人說笑來往,雙杠上的衛音希身邊也圍上了她的室友,卓謙轉頭和同學說笑。

曾慧永躍上雙杠,和衛音希並肩坐著。

“快考試了,”她說,“暑假我們要去外地實習,音希,你去嗎?”

曾慧永發現衛音希不大對勁。

一向喜歡獨來獨往的衛音希,在室友全出去約會或有事時都能安之若素獨自呆在宿舍整天整夜的,現在變得很怕一個人呆著。

特別是黃昏的時候。本來吃完了飯大家都會去散步,而衛音希通常是一個人在寢室裏自得其樂的,散完步後大家去教室學習她就自己坐床上一個人看書……她不喜歡人多又要搶座的教室。但是現在,她要不跟她們去散步,要不就去燈火通明的大教室,要不就在人來人往的校園操場裏呆著。

曾慧永也不問,隻是幫她占座,和她混在人群裏,然後看著她鬆口氣的表情,自己也就鬆一口氣。

衛音希自己也不知道怎麽了。再也不願意一個人呆著,特別是一到黃昏,看著暮色慢慢降臨,天色漸漸暗下來,就格外心慌,一種空落落的、說不出的焦灼難受憋在胸口,需要急促地大喘氣才能鬆動一點點,心慌意亂,坐立不安。

隻有在人群中,聽著大家說著話,才能略略放鬆下來。

自從回校,她就沒有再哭了。她就是怕一個人呆著。怕,怕得不得了。

她整日整夜想奶奶,想到這次放假回家,奶奶再也不會算好時間坐在樓前花園椅上,咧著缺牙的嘴笑眯眯等待她;想到家裏永永遠遠少了一個須臾不可缺的溫暖的人……她就不能想,可是不能想,那情景那往事和那再也見不著奶奶卻不知奶奶去處的一切還是不斷地往腦子裏鑽,逼得她不斷地想,想得她絕望無比。

還有一種怕,她連想都不敢想。那天晚上父親說的話一遍又一遍地在腦海中盤旋,是顏姐姐來了之後奶奶才出現異狀,顏家和衛家到底有什麽關係?奶奶為什麽會這麽害怕顏姐姐?這些,她想都不敢想。

她一直是個倔強又勇敢的女孩子,可是第一次失去最親的人,悲傷和恐懼讓她隻想逃避。

又是臨近考試,她的成績雖不算頂好,卻也是不肯敷衍的,就像溫公子說的,要儘可能地考得好。日日夜夜的煎熬下,原本就瘦的她更是瘦了一圈,臉越發白得透明。

她看著曾慧永,曾慧永的目光裏麵是安慰,她便笑了一笑,輕聲回答:“去啊,當然要去。”

鄧躍那天給藝術係上電腦課,完了後在係辦查點東西,因為是上課時間,很安靜,聽到隔壁辦公室藝術係管考勤的女老師說:“衛音希啊?現在才來銷假?你看都快要考試了,你還請這麽長假才回來?祖母去世需要這麽長時間?”聲音非常不以為然。他連忙走過去,看到那女老師皺著眉看手上的請假單,衛音希站在她跟前,聽到最後一句,她退後一步,冷漠地抬著頭看窗外,並沒有半句解釋,女老師越發不高興,拿了請假單要去找衛音希的輔導員。

鄧躍走過去笑:“趙老師,我正找你呢,你那台電腦不是有問題麽?我現在有空,要不要幫你看看?”

趙老師馬上綻開笑臉:“哎,這怎麽好意思,可太麻煩你了,我叫電腦中心的人叫了好久了,都說沒空。”轉身在帶鄧躍去,想一想,把手上的請假單放在桌麵上草草簽字蓋章,遞給衛音希:“好了,下次注意。”

衛音希拿過請假單,看也沒看,緊緊抿住嘴角,轉過身就走了。

在女老師打開緩慢的電腦過程中,鄧躍看著她從樓下飛快地走遠,樹葉的影子斑駁地落在她瘦弱細長的身上。

他忽然想起溫公子昨天晚上在網上閒聊時說:“昨晚衛音希寄過來幾張漫畫,令人驚豔,忽然之間可以看到筆觸帶了強烈的感情,畫麵似乎會活過來。隻不過是單獨的畫,跟原先的連載沒關係。但是……比以前的出色太多了,就像她的靈感忽然活了過來。”

他輕輕地歎了口氣,這個女孩子,在倔強冷淡的外表下,其實是羞怯,脆弱,和極重感情。也隻有顏子真,用了那樣一廂情願的熱情和愛護,才能在最短的時間內和她建立友誼。

可是現在,這友誼麵臨考驗。

顏子真慢慢地恢複了原來的生活。

她明白音希的躲避,要是她,也會暫時以躲避安撫自己的心。

她對鄧躍說:“鄧躍,你要幫我照看著她。”

她知道這個學期結束後她們有一個月的實習,鄧躍因為年輕,也因為教藝術係繪圖軟件,會成為其中一個領隊。

☆、第45章三十八

《二月初一》連載之第八期結局

康錦言和周默從小鎮搭火車離開,三天後回到省城。

父親他們尚未回來,周默說應該已經啟程。康錦言問他幾時回來的,他笑:“跟著軍隊。”

這一次重逢,他們倆人已經默契地不用言語,他跟著軍隊率先回來,然後一路尋訪,兵荒馬亂,多少困難,幸虧她記得他當初說的話,在山村裏呆著,沒有到處亂跑。

周默在西南接到康錦言父親一家時,沒見到康錦言,又知道康錦言母親在臨走前一晚去世,既悔恨又擔心。但是炮火連天山長水遠,他雖有兩次冒險想要回來尋找,卻無功而返,有一次還中了槍。直到日本鬼子開始敗退,他跟著二叔的軍隊先行返回,才得以在較安全的情況下開始仔細尋找,五個月後,終於找到了康錦言。

在山下的時候,他終於忍不住緊緊抱住康錦言,喜極而泣,這女孩堅強驕傲,聰明可愛,自小他便認定了她,決定一生都要護著她的,可是一場戰亂,一時疏忽,他險些失去她,這幾年來心中無限後悔和害怕,幸而天可憐見,他終於找回了她。康錦言緩緩回抱著他,這個世界上她所愛的人和愛她的人,是這麽的少,這麽的珍貴。而所有看著他們的人,不管仆人農人還是路人,都帶著笑容寬容地看著,戰亂中失散的親人愛人重逢,太多的人了解這種心情。

回省城的路上,周默詳細地講了他在西南的情況,以及康父三人的情況。康錦言沉默許久,也略略講述了自己這幾年發生的事情,至於為何與父親失散,她緘口不言。

康家已經在周默的吩咐下基本修複,康錦言安置好便去了火化場,迎回了母親的骨灰。她當年私下許了重金請求火化場的一個看上去老實憨厚的人好好保存母親骨灰,那人十分守信,大約日本人也不會和火化場過不去的原因,史氏的骨灰盒外的包裹都隻是略臟,那也是放了很久的原因。周默給了那人一條金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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