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中的格局因為這一場革新而發生了劇變。
原先依靠著巨量人口和土地能抗衡帝王的大族豪強們蔫了。
按照民間政治家們的看法,這些人如今看著依舊是龐然大物,可他們的根基卻被皇帝砍斷了一半。
這一半便是人口和田地,另一半更為複雜些,是他們在官場上的巨大影響力。
他們在官場上的影響力依舊還在,但卻因為失去了人口和田地,顯得有些單薄。
沒有了人口和田地,麵對掌控大軍的皇帝,他們隻能換一種鬥爭方式。
此事的餘韻會很長,皇帝卻把目光轉向了蜀地……
錦衣衛密諜頻出,而且,玄學和雲山在早些時候都派出了交遊廣闊的子弟去蜀地聯絡方外勢力。
……
益州多山。
且山清水秀。
在方外人的眼中,便是第一等修煉的地方。
出塵,出家,好歹也得尋個令自己賞心悅目的地方不是。
否則每日看著窮山惡水,哪來修煉的心情?
故而有人說所謂方外,其實也是紅塵。
潛山是益州境內的名山,山是好山,清秀中也有巍峨。水是好水,山間有小溪流淌,有潭水幽深,有瀑布轟鳴。
這麼一座名山,自然少不了方外人喜歡,在上麵結廬修煉。後來人多了,大殿林立,精舍遍地。
「有方外人駁斥,那人卻說什麼……若是真的六根清淨,哪會在意山水好惡?」
潛山掌教霍倫站在大殿前,身後殿內的神像看著格外威嚴。
長老江洪站在他的身側,說道:「那些人卻不知,好山好水,方能陶冶情誌。若是窮山惡水,隻會令人煩躁不安。」
「這話他並未說錯。」霍倫說道:「若是真想修行,五音五色五味皆是虛幻。既然是虛幻,何來的歡喜與煩躁?」
江洪笑道:「我輩終究還是凡人吶!」
「這話才對!」霍倫也笑了
「說這話的是誰?」江洪問道。
「玄學莊信。」
「那個酒鬼?」
「酒兵係便是靠著飲酒來感悟秘技,酒量越好,領悟的越深。」
「那莊信的酒量如何?」
「不知。」
一個弟子從山門那裡上來,行禮,「掌教,有客人來訪。」
「哦!」霍倫問道:「可有名帖?」
「沒有,來人說姓莊。」
「咦!」霍倫一怔,「那人長什麼樣?」
「長得……有些憔悴,不過腰間有個碩大的酒葫蘆,如今正在山門外喝酒呢!」
「這是說不得啊!」霍倫有些意外。
江洪說道:「長安那位當初可就是在玄學就讀,後來玄學也跟著他一路去了北疆,說是一家人也不為過。如今蜀地與長安劍拔弩張,莊信卻來了益州,掌教,來者不善吶!」
「不論如何,總不好拒絕。師弟你代老夫去迎一迎。」
「也好!」
江洪一路到了山門外,就見一個身材高大,滿臉胡須亂糟糟的男子依在山門柱子邊上,仰頭灌酒。
「蜀地的酒,也太綿軟了些,不及北地的酒水甘冽!」
這人正是酒兵係大老莊信,聽到腳步聲,他灑脫回身。
「潛山長老江洪。」江洪拱手。
「玄學莊信!」莊信提著酒葫蘆拱手。
這人,果真是酒不離口啊!
「請!」
「多謝。」
二人拾階而上。
江洪試探道:「不知莊公此來是……」
「尋你們掌教飲酒。」
莊信提提酒葫蘆,咽喉動了一下,打開塞子又灌了一口。
嗬嗬!
幾番試探,莊信就是不說來意,江洪也就歇了心思。
霍倫是在後麵的院子裡見的莊信,這裡是潛山內部,就算是說些什麼,也不用擔心有人告密。
「老霍!」
莊信見到霍倫,咧嘴一笑,捶了他肩膀一拳。
霍倫輕鬆避開,指著他笑道:「還是這般大大咧咧的。」
「我玄學修的是灑脫,我酒兵係修的便是這等灑脫!」
二人相互寒暄了一番,霍倫問道:「聽聞玄學如今在長安又執掌了國子監,算是春風得意了。」
「掌教其實並不想重回國子監。」莊信說道:「隻是陛下盛情難卻罷了。」
「好歹,也是一份基業!」說實話,霍倫很是羨慕玄學這等被帝王罩著的愜意。
「老霍,如今潛山在益州可還好?」莊信問道。
「哎!」霍倫嘆道:「好不好的,還活著罷了。」
「就沒想過換種活法?」
「你這話……」
「偽帝在益州窮兵黷武,潛山大概也少不得被他騷擾吧!」
「那位遣使來潛山,讓潛山派出好手去護衛他。」
「你答應了?」
「桐城的校場都擴建了三次,校場上每日喊殺聲震天響,你覺著老夫能不答應嗎?」
「也是。」莊信點頭,「其實,人吶!得寬容。」
「這話沒說錯,可得看人來。有人睚眥必報,愛株連。」霍倫看著莊信。